憑心而論，她很想和姜顏一起出去，但作為新人，她也不愿意得罪這麼多同事或者說前輩。

于是幾秒的念頭輾轉而過，她最終還是選擇了留下：“感覺晚上江邊也看不到什麼，我還是不去了。”

“那好。”作為過來人，姜顏理解她的想法，笑容不變地點點頭：“你留下來玩吧，我出去轉轉。”

說完這句話，禮貌又疏離地沖眾人略一頷首，她很快走了出去。

留小古在原地望著她背影欲言又止。

歌房門關上的一瞬，眾人隱含不悅的聲音果然隨之響起：

“我就知道她不會跟我們一起，真是多余問了。”

“嗐，總院來的嘛，手里客戶又多，瞧不上我們正常。”

“可不，人家有這個實力，干嘛還非得跟咱們混一塊兒啊，你說是吧小古？”

聽著這些陰陽怪氣的聲音，小古很想回懟一句，你們心里有數就行。

可到最后也只是附和著一笑，干巴巴解釋：“姜醫生她不太喜歡人多的場合。”

 姜顏當然知道她走后那些人會怎麼說她，但她如果在意也就不會出來了。

小古以為她只是不喜歡人多的場合，可其實她更不喜歡的是一堆人附庸著強行拼湊起來所謂的熱鬧。

人情交際她懂，這是人類社會底層的邏輯關系。

是歷時了千萬年演化后的一套基本準則。

但一貫如此不代表就是應該的對的。

她不喜歡就不會勉強自己融入其中，不是因為她有多了不起，而是人這一輩子經歷的不容易和困苦已經夠多了，能為自己想的時候，還是多為自己想吧。

晚上的江邊如小古所說，確實看不到什麼，四周除了散步的人群，和迎面而來潮濕的江風外就只剩她被遠處路燈拉成的斜影。

或許她早已見過最美的江景，才會在此刻覺得眼前的事物平淡而無趣。

更或許，是因為少了當年那個陪她看江景的人，如今的一切也就顯得不過如此。

輕輕嘆口氣，姜顏站在橋欄后，視線落向波光粼粼的江面，腦中憑空多了一句詩：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

不知，待何人......

手指在溫暖的上衣口袋里觸到光滑的金屬邊框，很快握進掌中。

鬼使神差的，她摸出手機拍了張江景，隨后點開微信置頂聯系人，將這張照片發了過去：【今晚來九龍團建，景色不錯。】

眼見消息發送成功，想了想又低頭打下一行字：【你怎麼樣，上周說要忙的事都解決了嗎？】

正猶豫要不要發過去，身后卻在這時傳來一句低嘆：“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念的是她心里剛剛想到那首詩前面兩句，聲音也有些耳熟，姜顏回過頭，認出來人：“陳院長。”

“他們說你一個人出來了，我過來看看。”站在她面前的人是那位小古口中的大boss，也是她今晚原本要當面道謝的人。

男人簡單的白T加黑色牛仔外套，穿的比在院里時要隨意很多。

周身也皆是溫文爾雅的書卷氣，他唇角帶笑，目光微不可察掠過女人眼底，“心情不好嗎？”

“沒有。”收了手機，姜顏搖頭，“只是覺得這邊空氣好，想過來走走。”

“的確。”順著她的話點點頭，陳質彬微挑眉，發出邀約：“那一起走走？”

雖說領導邀約，但到底是男性，江邊位置又偏，哪怕偶有人經過，也實在不算方便。

姜顏拒絕的果斷：“江邊風大，打算回了。”

“好。”對方倒是沒堅持，全由她。

只是回去的這一路，免不了要同行，男人把握著距離和步伐，盡量保持在她右側前方半步的間距，找的話題自然而恰到好處，“聽院里人說，你平時不太出來和大家聚，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了？”

這樣隱晦的問話，既不給人被冒犯和探究的感覺，也給對方留夠了應答空間。

姜顏從善如流：“還好，就是出來晚了，家里人會擔心。”

可能是覺得她的回答很有意思，男人竟笑了笑，笑完才頷首道：“也是，有女兒的家庭的確會比較操心些。”

“如果我有女兒的話，應該也會這樣。”

不知道他怎麼就把話題引到這上面了，姜顏略一思索，“陳院長家里是男孩？”

“不，”陳質彬微側首，目光極有分寸地落在她臉側，“我還沒結婚，也沒小孩。”

“哦。”不太熟的異性之間聊這些話題多少還是有些不合適，姜顏應一聲，很快想到自己今晚來的目的之一，便順勢將話題岔開：“說起來，之前巴南縣的事情，我還沒謝謝陳院長。”

陳質彬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微笑著轉回頭：“這些都是小事，姜醫生倒也不用這麼客氣。”

“大家畢竟都是同事，也都是為了那些孩子。”他淡淡補充，目光注視著前方，余光卻是偏向身側：“倒是姜醫生不顧當地條件艱苦，明知道這個公益性的案子沒有報酬也不算在評級加分項里還主動申請過去初診，更值得我們大家佩服。”

哪怕是這麼多年過去，姜顏也依舊不習慣和別人你來我往地互相吹捧，她道謝是出自真心，至于別的完全沒想過，“既然是院里的案子，總要有人去，不是我也會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