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西格都察覺到的事，他不可能意識不到。

姜顏不僅是不再回信，連微信都不再回復。

所有他閑暇時的問候都石沉大海，甚至不知道她看了沒。

想打電話時間卻又對不上，他忙的時候，她還在睡覺，他空下來了，她卻上班了。

山上信號又弱，只有固定那麼幾個地方能連上4G網。

他不是個喜怒形于色的人，但此刻的表情也有些不太好看。

西格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頓時無措起來。

“哥，我就隨口一說，你別當真，可能嫂子最近太忙了也不一定，等明天我再去郵局問問......”

“不用了。”徐念卿合上手里的書，自嘲一笑：“她生我氣也是應該的。”

畢竟三年了，他把她一個人丟在北城三年。

西格沒談過戀愛，不懂這些，囁喏著唇問：“那你要不跟嫂子解釋一下，道個歉什麼的？”

徐念卿輕嘆：“有些事，不是道歉就有用的。”

“那......”

“沒事，這些你別管了，這段時間查案也累了，回家了就好好休息幾天，暫時不用著急往山上來。”

西格離開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天色欲晚，他走出老遠，還回頭看了看。

半坡上，孤零零的木屋掩在枯木虬林中，格外寂寥。

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兒。

西格低頭看看身上警服，不知怎麼就想到十年前站在田沿邊鼓勵他走出大山的徐念卿，頓時百感交集。

他不明白，什麼樣的信念和理想才能支撐徐念卿義無反顧踏進這遮云蔽日的重重大山，企圖去撥云見日呢？

......

半個多月過去，前來援助的心理咨詢師陸陸續續走了好幾個。

因為心理疏導對象的特殊性，工作開展不易。

何況條件艱苦，他們待不下去也正常。

晚上回到賓館，姜顏躺在只剩她一人的三人間房里，摸著被凍得腫脹的骨節，有些不是滋味兒地嘆口氣。

孩子們都無辜，因為缺乏性教育，他們甚至不知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意味著什麼。

臨時隔出的咨詢室里那一雙雙懵懂的眼，瞧得她心情越發沉重。

如果這些罪惡沒有被發現，他們未來的生活無法想象。

聽紅十會的醫生說，還有的孩子患上了性病，接受治療時惶恐的模樣讓他們都為之不忍。

凍傷的手指癢得難受，姜顏坐起來，從抽屜拿出凍傷藥仔細抹上。

然后起身拿起保溫瓶去走廊接水。

葛安縣這邊氣溫實在是冷得不像話，比湘城還要濕冷。

她想到徐念卿的腿，山上氣溫更冷也更潮，不知道他腿傷怎麼樣，疼不疼。

回到屋里，翻出手機里兩人微信的聊天記錄，她盯著看了幾行思緒漸漸飄遠，明明已經離得這麼近了，為什麼還是不敢給他發消息。

在怕什麼？姜顏自己也說不清。

原以為到了這邊，或許有機會見見他，但現在看來，這種機會同樣渺茫。

姜顏用熱水泡了腳，重新套上襪子，剛裹著被子睡下。

擱在一旁的手機響了，她翻身拿起手機，“喂，王醫生？”

第二天五點多，天還沒亮，姜顏和紅十會的幾名醫生已經到了南阜村山腳。

車只能開到山腳最近的平地上，剩下的路都只能靠他們步行爬上去。

“實在是辛苦幾位了，我們是縣里派出所的，來護送你們上山。”

幾個身穿警服的民警也在山腳等了多時，見他們下車趕緊上前自我介紹。

紅十會的主任王醫生一一和他們握手過后說：“職責所在，大家都辛苦，天氣冷，咱們也不耽誤時間了，早點上山也早點安頓下來。”

車上的醫療箱不少都需要帶上去，昨晚下了雨，滿地泥濘，山路難走，加之海拔高的原因，雖然有幾個民警幫忙，但包括姜顏在內的幾名醫生因為不太適應這邊陡峭的山勢，行進速度異常慢。

為了安全，他們也不敢圖快，就這樣直到中午時分才艱難爬到半山。

“來，搭把手。”王醫生年紀稍長，體力也跟不上，被領路的民警拉上去后，又轉身來拉落在后面的女同志。

“我看這樣大家也都累了，先原地歇會兒。”所有人都上來后，王醫生喘著粗氣，仰頭看著山上遠處顯露的村子一角向民警提議。

“也好，大家吃點東西喝點水，補充一下體力。我們打先鋒的同事這會兒大概已經進村了，等會駐村民警也會來幫忙，你們也能輕松點。”

民警的話讓大家心頭一松，接下來的路只會更難走，人好說，醫療箱實在麻煩，有人幫忙當然是好事。

“喝點水吧姜醫生。”身邊的一名紅十會的男醫生擰開一瓶水遞過來，姜顏忙摘下滿是黃泥的手套。

“謝謝。”天氣再冷也爬了身汗出來，姜顏接過水用手背蹭去額角的汗，然后拉下口罩和圍脖， 正要喝，又見男醫生遞了紙巾過來。

“擦擦吧。”

“謝謝。”水很涼，姜顏勉強喝了兩口潤喉，接過他遞來的紙擦擦嘴又擦汗。

做這些的同時，見眼前男醫生看著她笑，不明所以停下：“怎麼了？”

“沒有。”男醫生笑完，抿抿唇，“就是覺得姜醫生和剛來的時候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