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里摩挲了半天的口紅,姜顏拿起手機:“聽說法學院的馮教授上課很有意思,想看看他的課表都是什麼時候。”
“你要去聽課呀?但你為什麼要拿大三的課表?”
“同屆的課表時間對不上。”隨便扯了個借口,姜顏拿他們的課表和周喆發來的課表仔細對比了一下,發現也只有周三上午第一節課沒有跟他們班的課表沖突。
明天剛好就是周三,姜顏收起手機,再次將那支外殼隱有掉漆現象的口紅拿到手中,盯著上面仍然嬌艷婀娜的紅蓮看,神情逐漸恍惚。
當年她沒舍得把這支口紅還回去,一直留到現在,其實早就沒法兒用了。
只當個念想。
她不是不明白李星月的擔憂,也不是沒有顧慮。
可她放不下,也忘不掉。
無數個夜晚輾轉反側,即便吃了藥,也還是會產生的幻聽和幻覺。
都讓她誤以為,他還在她身邊。
讓她不愿清醒。
林徵說,心病只能心藥醫,讓她正視自己的內心。
姜顏正視了,所以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可是,父母的血仇又始終是她心上某處無法割去的病灶,讓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日夜痛苦煎熬。
后來,姜遠忽然告訴她,當年她離開湘城后,徐念卿為了拿到那份母本,差點沒命的事,還跟她說,如果爸媽在天有靈,最希望看到的不是她整日沉浸在仇恨里痛苦,而是她能幸福。
“嬌嬌。”他說:“不要被仇恨所困,我們都該走出來。”
該走出來的人,又何止他們兄妹。
阿念,你呢?能走出來嗎?
口紅捧進掌心,姜顏垂首,低聲呢喃。
如果可以,她想帶他一起走出來。
......
“你們倆快點行不行?”昨晚睡前,彭亮把宿舍里的鬧鐘給關了,導致一寢室除了徐念卿以外都起晚了。
要不是徐念卿晨跑回來洗漱完,見他們還沒有起床的意思,挨個叫起,怕是這會兒他們仨兒還睡著。
這周三第一節早課就是馮教授的課,遲到超過十分鐘就直接給他們算曠課了,所以周喆急得不行,反觀彭亮和丁智鵬倒是悠閑。
用他們的話來說,反正徐念卿在,作為馮教授最看重的學生之一,也跟著他們遲到,還慌什麼呢?
要不說還是彭亮心黑,眼看八成要遲到,愣是拽著徐念卿沒讓他先走。
得,周喆怎麼也想不到,保持了兩年的勤奮學生人設,居然在大三下半學期第一周崩了。
好在最后他們四個還是趕在十分鐘之前,到了大教室。
該說不說,運氣挺好,靠后門的最后一排居然還有空位。
馮教授正好轉過身板書,沒注意到他們進來。
周喆松口氣,從包里拿出平板開始準備做筆記。
“今天這節課呢,我們要講‘傳統與現代之間的刑法’,在此我先以歐洲的三個國家為例,分別來講一講,這三個國家傳統刑法到現代社會的變更史......”
正聽得認真,身邊的彭亮忽然從口袋里摸出一個面包,周喆瞥他一眼,壓低聲音:“你就不怕吃著吃著,馮教授點你名?”
“怕什麼。”彭亮含糊不清回了句,又從包里摸出一袋牛奶。
說實話,早上沒吃飯確實有點餓,周喆抬起一只手擋著嘴,“給我一塊,餓死了。”
彭亮正吃著,聽他也要,想了想撕掉自己剛剛咬過的那塊面包,把剩下的遞過去。
周喆低頭,借著前排同學的遮擋,咬了一大口。
面包剛吃到嘴里,忽聽馮教授問:“其實我們都知道,包括我國在內全球諸多地區,刑法教義學都在刑法的解釋和適用中,占據重要地位。而與之相對的,刑法教義學在哪個法系中,其實并沒有發揮類似的作用,這則法系有沒有同學了解過?”
“來一個同學跟大家講講。”
真是說什麼,來什麼,周喆趕緊咽下嘴里的面包,偏頭跟身邊的徐念卿確認:“是盎格魯-薩克遜法系吧?”
“嗯。”這個法系他們都知道,馮教授想聽的當然不只是這麼簡單的答案。
所以,一時間沒有人敢貿然回答。
馮教授一看教室里鴉雀無聲,輕輕笑了聲:“看來都很謙虛,這樣吧,我點個同學來回答。”
一到這種時候,大部分人都不由懸起一顆心。
眼看著講臺上的馮教授推了推眼鏡,掃視教室一圈之后,抬手隨意一指:“右邊第五排,那個穿白色羽絨服的女生,對,就你,你來說說看。”
周喆他們看去,因為是最后一排,視野寬闊。
只見前面幾排靠窗的女生很快站起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盎格魯-薩克遜法系。”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教室里的每個人都能聽清。
只是周喆怎麼覺得這聲音很耳熟呢?
沒等他想起來在哪兒聽過這個聲音,那個女生又接著說:“不過我想,馮教授想問的應該不是指這個法系本身。”
“當然。”馮教授笑了笑,“既然這位同學已經猜到我想問什麼,那就從你自身的角度理解,講一講在我國法系模式下,刑法教義學存在的優缺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