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那個瞬間，他終于反應過來，這個靈堂的布置，以前曾見過。

然后他就看到了，黑白遺照里的人。

——是他的姥爺。

腦子嗡得炸開，無數聲音，爭先往里擠。

“阿念啊，要記住姥爺的話，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對自我情緒的把控，只有當你真正做到泰山崩于前，仍能喜怒不形于色，你的敵人才會怕你。”

“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你要用心去聽，去想，去找別人的破綻。”

“當你察覺到某個人身上的異樣時，千萬別覺得是自己多心，答案，或許就藏在那些莫名的異樣里。”

“阿念，別難過，姥爺只是累了，所以得先休息了。”

“知道岳玟山嗎？姥爺會一直在那看著你，你也要記得，多來看看姥爺。”

“徐念卿！你給我聽好了，我就是死，也咽不下這口氣，我會跟你姥爺一起在岳麓山上等著，等著看你們后悔的那天——”

“嗬！”身體猛地一震，趴在桌上的徐念卿瞬間從椅子上彈起來，顧不得椅子和地面劇烈摩擦傳出的“刺啦”聲，他雙手在桌沿處一撐，臉上的汗順著下巴滴落，頓時碎在腳邊地磚上。

心驚肉跳。

“阿巖！”隨手抓起丟在床邊的衛衣套上，徐念卿強忍驚駭，一把拉開房間門沖出去。

......

“怎麼樣？”姜遠是睡夢中被蔣正清一個電話喊起來的。

又是葉雅蘭要見他，等他趕到看守所的時候，蔣正清已經等了半天了。

姜遠咬碎嘴里的薄荷糖，把手里的車鑰匙丟過去，繼續問：“她說什麼了？”

“什麼都沒說，就說要見你，還有，市局技術部那邊，也剛傳來好消息，說跟賬本一起被找到的那個U盤里面的加密文件，已經破解出來了。”

說起這個消息，蔣正清臉上都是無法掩飾的高興：“甄組長已經先趕到市局去了，讓我通知你，這邊的事情處理好了之后，馬上去市局。”

“好，我知道，你先在外面等著。”

目送姜遠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審訊室的拐角處，蔣正清根本壓不住亢奮的情緒，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并且他有種預感，“6·13”案今晚一定會有所突破。

也就是這個時候，蔣正清忽然想到姜遠下午在車上說的那句話：“這一次，她會說的。”

原來那個時候，她要求見她兒子，就已經做好了要交待的打算。

大概是下午的見面不太愉快，所以才會拖到現在。

不管怎樣，只要她肯說，這就是個好消息。

也希望市局那邊，能再拿到更多更有力的證據才好，這樣，這件時隔十三年的重大刑事案件，就真的到了徹底收尾的時候了。

“你真確定你要找的東西在這？”陸巖沒想到大晚上的，徐念卿會讓他開車來岳玟山墓園。

來就算了，還挖他姥爺的墳。

“別廢話了，趕緊找。”再啰嗦下去，一會兒被守陵人發現，就麻煩了。

沒多久陸巖就察覺到他挖的位置，底下似乎真的有東西，“阿念，這里。”

東西埋的不深，很快就被他們起出來。

一個不足半個巴掌大的盒子，徐念卿拿到手里輕輕晃了晃，立刻沖陸巖點頭：“應該就是這個，快走。”

陸巖聞言一怔，低頭看了眼墳塋，壓低聲音問：“就這麼放著不管了？”

徐念卿腳步一頓，借著月色看了眼墓碑，只猶豫了半秒，就立刻轉身：“沒時間，趕緊下山。”

兩人順著上山的路，艱難下了山后，在徐念卿示意下，陸巖再次開車送他去岳麓山山腳下的楓林晚別墅區。

車上，徐念卿打開盒子，里面果然是一片鑰匙，而且還有門牌號。

他立刻往手機導航里輸入上面的地址和門牌號：“阿巖，跟導航走。”

“這里不也被警方查封了嗎？”

“不，他們查封的是另一棟。”

“你媽買了這麼多別墅？”

“我不清楚，但應該不在她名下，否則警方早就全部查封了。”

陸巖明白：“所以她是早就做好準備了。”

這麼大的案子，她在決定參與之前，肯定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而這些安排，都是她最后的籌碼。

但是，徐念卿扭頭看向窗外，她在這個時候，把唯一的籌碼交到了他手里。

她要讓他來，做這個選擇。

手中薄薄的一片鑰匙，忽然間，有了千斤之重。

徐念卿用力攥緊手中的鑰匙，力度大的恨不得將其捏碎。

今夜他無路可退。

雖然一切都是徐念卿的猜測，但當他用手中的鑰匙，打開了這棟坐落在，岳麓山山腳，位置最為偏僻的獨棟別墅大門的那一刻起。

所有的猜測，就都被證實了。

徐念卿和陸巖分兩頭找，一個留在一樓，一個去二樓。

二樓是除了一個客廳，還有一個書房和兩間臥室。

臥室里的陳設很簡單，徐念卿隨意轉了一圈，最終還是奔書房去了。

隨手關上門，徐念卿借用手機自帶的手電光，在書柜里找了一圈，又翻了屋里幾個抽屜，最終把視線投向了那個靜靜放在門邊的保險柜上。

起初，他不覺得他母親會把東西直接放在保險柜里，畢竟太明顯了，很容易就會被人找到。

但如果，她就是覺得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