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醉得徹底,倒也能短暫忘了那些痛苦。
許是這段時間太累,他睡得昏昏沉沉,連胃部的灼痛感都沒能第一時間讓他清醒過來。
如果不是放在枕邊的那個禮盒被掃落在地,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將他驚醒,大概他還是不愿醒來。
強忍頭疼睜開眼,看清從禮盒里跌出來,靜靜躺在地上的那只腕表時,徐念卿驚慌失措翻下床。
慌亂將腕表抓到手里,伸手打開床邊的夜燈,來回檢查有沒有損壞的痕跡。
待確定手里的腕表完好無損,徐念卿松口氣,這才注意到禮盒下似乎還壓著什麼東西。
是一只銀灰色的小型u盤。
盯著u盤看了許久,他拿來電腦,里面只有一段視頻。
輕點播放鍵,視頻的第一個畫面,就是姜顏。
她坐在鏡頭前,身上穿的是一件毛茸茸的白毛衣,身后的背景是她的臥室。
視頻里,她微微笑著,溫婉恬靜,雙手在胸前,慢慢比劃著手語。
【阿念。】她用手語告訴他:【收到你的禮物我真的很開心,可我又忍不住想,該送你些什麼禮物才好。】
【想來想去,才決定做這個視頻給你。】
【不過馬上要高考了,這個視頻可能得晚點才能做好,也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在準備這個視頻。
不由自主抬手,手指撫過屏幕上少女含笑的眉眼,動作輕柔無限繾綣,而這時一段鋼琴曲前奏忽然從電腦里傳出。
很熟悉,讓他想到了,在云城那晚,姜顏發給他的視頻,那段視頻里她彈的也是這首曲子。
還記得那時玩笑說,回來之后要她當面彈給他聽。
卻不想最終成了奢望。
正想得出神,視頻上畫面一轉,是一張周歲照,旁邊貼心地配了字幕:【周歲的我,猜猜我抓周抓到了什麼?】
下一秒,答案揭曉,胖嘟嘟的小女娃手里,抓著一把小木槍。
【沒猜到吧,是槍哦。】字幕都透著一絲得意:【原來我小時候就有做警察的潛力了。】
徐念卿彎彎唇,但沒想到后面緊跟著的竟然是他的周歲照,她故意挑了張他當時被嚇哭的丑照,還通過字幕揶揄他:【原來男朋友小時候這麼丑呀,忽然覺得你有點配不上我了。】
他兀得輕笑出聲,不禁低喃:“是啊,從小就配不上你。”
揶揄歸揶揄,下一張她倒是認真挑了張拍得還不錯的照片:【嗯,這張還不錯,算你勉強配得上我吧。】
周歲之后,是他們兩歲的,三歲的,四歲的照片。
都放在一起,就像那個時候他們已經認識一樣,甚至她特意挑了他們四歲時,背景都在南湖公園桃樹下的兩張照片,P在一起后看起來像一對青梅竹馬手拉手,并肩站在灼灼桃花之下,拍了這張合影。
【我找了好久,才從我們四歲的照片里,找到這個相同背景的照片,要是我們那個時候認識,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嗯,一定是這個樣子。”即便知道她聽不到,可他仍然想給她回應。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們五歲那年竟然都沒有拍照片,我是因為生病,所以沒拍,那你是因為什麼呢?】
徐念卿看著這行字幕,恍然間想到五歲那年。
原來對他們來說,五歲那一年,是被偷走的一年。
她在這座城市經歷著九死一生,而他......
徐念卿將視頻暫停,想起那一年的母親,忽然變得暴躁易怒,經常不知道為什麼就會打罵他,等他驚恐縮在角落,認錯求饒時,她又會突然清醒,撫摸他身上的傷,不停地哭不停地道歉。
那時他不明白為什麼父母離婚后,母親會性情大變,偶爾看他的眼神都懷著恨意,一直到漸漸懂事,他都以為母親是因為父親的離開和他哪些地方做得不夠好,才會變得歇斯底里。
于是他逼自己,去學電視里那些優秀的孩子,懂事上進,禮貌謙遜,說話做事都在固有的條條框框里,就這樣學著學著,他再也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自己,而母親似乎也并沒有因此轉變對他的態度。
“姜顏。”他合上電腦,不敢再往下看,卻對著空蕩的房間忍淚輕喃:“你還好嗎?” 雙手握緊她曾戴過的腕表,貼到唇邊,少年緩緩躬身,眼淚倏然而下。
許久之后,房間內才響起壓抑到極致的哽咽聲。
......
眼看十五日的拘留期限漸漸臨近,葉雅蘭依然沒有招供的意思,專案組這邊也沒找到新的更有力的證據,給她定罪。
“連‘熬鷹’都能扛下來,這個女人的心理素質,根本不是一般的強。”
“難道真要把人給放了?”
蔣正清剛到專案組會議室門外,就聽到里面同事在談論關于審訊葉雅蘭的事。
雖說辦案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偵破不了的案子也不勝枚舉,更何況他們手頭的這件舊案,不論是放在當年還是現在,都有太多無形的阻力。
但即便成立了專案組,也找到了這件案子里的關鍵人物,可她就是怎麼都不肯開口,他們也拿不到可以一錘定音的證據,所有的調查只能再次被迫陷入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