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頓，他擲地有聲：“是他們！”

昨晚葉雅蘭被警方帶走后，徐念卿一夜沒睡，一早就趕到華易律師事務所。

他知道，這個時候，母親唯一信任的也只有吳易華。

可案子太過復雜，吳易華也不可能跟他多說，“你別擔心，你母親的事情我肯定會盡全力幫她的。”

吳易華這麼說，徐念卿也立刻明白過來，他母親是不會這麼輕易認罪的。

見徐念卿神色凝重，半晌不說話，吳易華看了眼表：“我這邊還有事情要忙，你先回去等消息。”

葉雅蘭沒有告訴吳易華，徐念卿已經知道十三年前的案子和她有關的事情，畢竟對她來說，兒子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去告發她。

所以吳易華也想不到徐念卿此刻的心情有多復雜。

徐念卿猜到這一點，不再多想，很快起身，出了事務所。

說實話，他確實不知道該怎麼辦，一邊是對他有生養之恩的母親，一邊是他從小奉為信念的真理正義。

他站在原地，卻像站在兩條路中間的路口，忽然間迷失了方向。

無法舍棄的生養之恩和無法磨滅的公平正義，如兩個極端，朝著兩個不同的方向，拼命撕扯他。

該往哪兒走，該選擇誰，舍棄誰？

他真的不知道。

“Like the meeting of the seagulls and the waves we meet and come near......”從事務所出來，回到家里，徐念卿再次拿下書柜里的姜顏當初送他的那本詩集，被撕碎后修補的痕跡提醒著他，當初有多費盡心思，現在就有無力。

手中的便簽，也早被摩挲過無數遍，他看著上面的漂亮字體，念出了姜顏沒抄完的后半句詩：“The seagulls fly off,the waves roll away and we depart.”我們如海鷗之與波濤似的，遇見了，走進了。

海鷗飛去，波濤滾滾流開，而我們也分別了。

他席地背靠沙發而坐，看著這首詩缺失的后半頁，當初花了多少時間都沒能再找回來的后半句詩，原來早就預示了，他和姜顏的現在。

徐念卿從不信什麼因果報應，可為什麼，他們還是要分開。

明明他們什麼都沒做錯，明明他們還深愛著對方，而那些甜蜜的過往，仍然歷歷在目。

他甚至無數次自欺自人地想，眼前的困局，是一場噩夢，夢醒了，姜顏還會來拉他的手，笑著對他說喜歡。

什麼血海深仇，都是假的，他們怎麼會，分開呢？

他又要怎麼說服自己，不去想她，不去愛她，認命接受這一切？

太難了，真的太難做到。

自從姜顏出事，他從云城趕回來，就再也沒有睡著過。

吃不下，逼著自己吃，睡不著，逼著自己閉上眼，行尸走肉一樣，無時無刻不在彷徨、糾結、痛苦和掙扎中煎熬。

他有多想去見她，就有多害怕看到她憎恨絕望的眼神。

比起姜顏，比起她曾受過的苦，遭的罪，他此刻承受的這點痛苦，其實微不足道。

徐念卿緩緩合上詩集，倚著沙發，仰頭，視線不知道停在何處，殘影重重。

他就這麼盯著某處出神，連敲門聲都無法拉他回到現實。

敲門聲持續了一分多鐘，屋外的陳芝和蔣遇都快急死了。

最后迫不得已選擇了輸密碼，好在徐念卿家里的密碼鎖沒有換，密碼還是之前的那個。

“阿念！”順利打開門，陳芝和蔣遇顧不得換鞋，立刻沖向客廳。

屋里沒開燈，窗簾也拉得嚴嚴實實，昏暗又壓抑。

徐念卿就那麼靠著沙發半躺著，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就連他們進屋的動靜，都沒引起他一絲一毫的反應。

頹廢而麻木。

看得兩人心驚肉跳，又難過不忍。

“阿念。”陳芝走過去，忍淚蹲下身，小心翼翼推了推他胳膊。

蔣遇抬手揉了把鼻子，轉身按亮客廳的燈。

突如其來的光線，很刺眼，徐念卿下意識閉上眼，低聲說：“關燈。”

蔣遇哪里看得他這麼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惱得上前扯他起身：“你他媽自己去照照鏡子，還有個人樣嗎？”

徐念卿一把揮開蔣遇的手，“我他媽讓你關燈！”

“芝芝你走開。”蔣遇被推開，氣得更是火冒三丈，一把拉起陳芝，讓她去旁邊。

陳芝見狀，快速擦去眼淚，反手抓住蔣遇胳膊：“別，蔣遇，你別......”

卻被蔣遇甩開，緊接著，她眼睜睜看著他們倆，扭打在一起。

蔣遇和徐念卿平時都不是喜歡動粗的人，以前怎麼鬧都有分寸，但今天，都跟瘋了似的。

你給我一拳，我踹你一腳，拳拳到肉，招招不客氣，鉚足了勁兒往對方身上招呼。

“蔣遇！”陳芝又氣又慌，眼淚不停往下掉，啞著嗓子想勸他們停下來，卻根本沒用。

眼看兩人從沙發邊，打到落地窗前，所經之處，沒用一件東西幸免，再這麼下去，兩人都得受傷不可，急得她只能給陸巖打電話。

沒想到，這個時候陸巖已經到樓下了，一聽陳芝說他們倆在打架，連電梯都沒坐，一口氣跑了十幾樓。

陳芝聽到敲門聲，剛打開門，陸巖也一陣風似的沖進去。

原本，陳芝以為陸巖來了，也就有人制止這出荒誕的鬧劇，但她萬萬沒想到，陸巖不僅沒勸，甚至也跟他們打在了一起。

搞得陳芝又好氣又好笑又著急，一邊哭一邊想讓他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