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念卿滿心失望地看了她好半晌,轉而輕嗤,話說到這份上,她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沒有再問下去的必要了。
他無力垂首,閉上眼,聲音低得幾乎叫人聽不清。
“去自首吧,還有機會爭取寬大處理。”
直到此刻,葉雅蘭才終于明白,原來她的好兒子,是來勸她自首的。
原來他早就有答案,他根本不是來聽她解釋的。
“呵呵。”她發自內心想笑,這就是她養了十八年的孩子。
可真是個好孩子,寧愿相信別人的話,也不肯信她一次。
葉雅蘭倨傲地抬起下巴,屈指拭去眼底的淚,很快恢復一貫的冷靜。
冷冷看了面前的徐念卿一眼,她慢條斯理坐回椅子上,紅唇微勾,語氣薄涼:“你如果有證據,就拿著證據去警局告發我,如果沒有,現在立刻,給我滾出去!”
“聽好了,你媽我,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手指輕撫過一旁的茶杯,葉雅蘭眸色微沉,這套茶具,是徐念卿前幾年去某個燒制窯瓷的古鎮旅游,親手燒制了這套茶具帶回來送給她的。
她很少喝茶,卻仍然愛不釋手,擺在辦公室里,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似乎還能透過這套茶具看到她引以為傲的兒子,曾用怎樣認真的模樣,精心為她準備了這套禮物。
可為什麼現在,他卻能為了一個外人,不管不顧沖到公司質問她呢?
明明他們才是這個世上血脈相連,最親的親人。
眸色由黯淡轉變成冷冽,葉雅蘭抬眼,想著聽聽他還要怎麼說。
卻沒想到徐念卿緩緩睜開眼,望向她的目光蒼涼而失望,“姜顏已經記起當年的事情了,您覺得您還能躲到什麼時候?”
“難道真要讓警察拿著證據來找您嗎?”
也就是這兩句話,激得葉雅蘭勃然大怒,一把抓起手邊的杯子砸了過去。
“阿,阿念......”杯子脫手的瞬間,葉雅蘭就后悔了。
可杯子落地四分五裂的碎裂聲,提醒著她,后悔已經來不及了。
被瓷器豁出的傷口,實在駭人。
眼瞧著鮮紅的血液瞬間涌出,經由眉峰,一點點滑落至徐念卿微斂的眼角。
葉雅蘭倏然起身,難得慌神,“為什麼不躲?”
明明可以躲開。
徐念卿平靜抬眼,濃濃的哀色氤氳在墨色瞳仁里。
燈光下,薄唇輕動,“如果這樣,能讓您消氣......”
葉雅蘭怔怔看了他好半晌,終于后悔了。
如果早知道會有這一天,她就應該讓阿念跟著徐自省離開,遠離這邊的污糟事。
慢慢坐回椅子上,葉雅蘭垂眼,將所有情緒都掩下:“阿念,有些事,你不懂,就不要再管了,好嗎?”
她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再多說,也沒有任何意義。
徐念卿默然轉身,卻看到辦公室門被推開。
幾個神情肅然的男人魚貫而入。
徐念卿看到母親身邊的助理跟在他們身后,探頭慌張解釋:“董事長,這幾位警官,非要進來,我攔不住......”
警察?徐念卿止步,目光落在離他最近那個男刑警胸前的警官證上——湘城市長林區刑警支隊,一隊警員蔣正清。
“沒事,你出去吧。”徐念卿聞聲回頭,只見葉雅蘭迎著這幾個警察,淡淡一笑:“幾位警官這個時候來我們公司,是有什麼急事嗎?”
徐念卿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見蔣正清眼含打量也在看他。
似乎是認識他,可徐念卿確定自己從沒見過這個警察。
視線掃過徐念卿額角的傷,注意到地上的瓷器碎片,蔣正清很快收回目光看向葉雅蘭,直接讓她看手中的《拘留證》,“葉雅蘭女士,據受害人指控,你曾涉嫌參與6月24號國貿北廣場那起惡性暴力襲擊案,現我公安機關,依法對你實施刑事拘留。”
等他說完,葉雅蘭彎彎唇,從容不迫地剃了剃指甲:“警官,你們是不是搞錯了?6月24號那天,我根本就不在湘城。”
“這些話,你還是留著等到了警局再說吧。”蔣正清收起《拘留證》,偏頭示意身邊的警員上去抓人。
“我跟你們走,但這好歹在公司,希望各位警官網開一面,讓我就這麼跟著你們出去。”
看了眼徐念卿,蔣正清點頭:“行,只要葉女士肯配合,我就給你這個面子。”
如果不是當著徐念卿的面,他自問做不到這麼和顏悅色。
只是他不知道他們母子倆都說了什麼,徐念卿的表現看起來實在是平靜得過于奇怪了。
再結合后者額角上的傷,和滿地瓷器碎片,想來他們母子倆對話不怎麼愉快啊。
不過這樣的念頭也只在腦子里轉了一瞬,蔣正清暗暗冷笑,覷了葉雅蘭一眼,扭頭招呼同事:“走吧。”
目送他們徹底消失在視線范圍內,徐念卿恍然抬手蹭掉下巴上越凝越多的血,轉頭環顧這間辦公室一圈后,才緩步走出去。
剛出門,等在外面的小助理迎上前,“董事長讓我替你處理一下傷口。”
“不用。”徐念卿面色冷淡,絲毫不在意額角的傷和臉上的血跡,腳步不停,徑直越過她,一路出了公司。
葉氏集團辦公樓跟國貿大樓毗鄰,徐念卿站在公司大樓下,迎著街燈,舉目望向不遠處的國貿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