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忽然意識到不對。
“嬌嬌?”姜遠推門進去,病床邊,姜顏席地而坐,雙手環肩,歪頭靠在床沿上,眼淚一滴一滴順著眼角滑落。
面色蒼白,眼神空洞,失了光彩的雙眸直勾勾盯著某處,渾身上下都透著心如死灰的絕望。
這樣的神態本不該出現在她身上。
那一刻,心如刀絞,姜遠仰頭,抬手快速抹了把臉。
接著他努力扯了扯嘴角,穩住情緒,走上前:“嬌嬌......”
......
湘城的夏季,烈日當空,水泥地面吸收了足夠的熱量,反饋給街上的行人。
蒸騰的熱氣從四面八方而來,人就如置身火海,裸露在外的皮膚傳來火辣辣的痛意。
過往的人,無不抱怨這能熱死人的氣溫。
恨不得趕緊找到一處室內,借空調續命。
所有人都在逃離這條街,只有徐念卿一個人當街而立,任灼人的陽光炙烤著每一寸皮膚,熱意侵入心窩,又順著血液流轉帶到身體各個角落。
太冷了。
一向怕熱的他,竟然在近四十攝氏度的正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意。
“因為,你母親害死了我的父母!”
“你看她敢不敢告訴你,她為什麼要綁架我,又為什麼現在還要來殺我!”
“因為姜顏是這件案子里唯一的幸存者。”
“那年姜顏五歲,他們綁架了她......”
“......醫院下達了幾次病危通知,拼盡全力才將她搶回來。”
胸口傳來沉悶的鈍痛,令他覺得窒息,才剛剛恢復的身體,根本經受不住烈日的暴曬。
所以借由源源不斷的疼痛提醒他,再這樣下去,他會死。
緩緩抬手用力按住疼痛感最為明顯的胸口,掌心下,心跳尤其劇烈。
徐念卿想閉上眼,想就這樣,死在這,一了百了。
擺在眼前的真相,往后又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如果可以,他統統不想面對。
意識一點點混沌,耳邊也開始出現細長尖銳的嗡鳴,由遠到近,又很快拉遠。
他開始感受不到冷,也感覺不到疼,甚至都感覺不到痛苦,身體慢慢變得很輕,很輕。
周遭的世界,聲音或是色彩,都在遠離他。
他終于慢慢閉上了眼睛。
只需要,睡一覺,睡一覺就好。
“阿念!”突然,一道脆生生的嗓音穿透混沌的意識,腦袋像挨了一記重擊,很疼,緊接著四周的聲響,車輛的鳴笛聲,風過樹梢的刷刷聲,路人細碎的抱怨聲,所有的所有都一股腦鉆進他耳中。
心臟狂跳,胸口依然鈍痛難忍,過高的氣溫像要將他徹底焚燒殆盡。
徐念卿躬身,拼命呼吸。
他想起來,那是姜顏的聲音。
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即便只是睡夢中無意識的輕喃,如一片輕羽,拂過水面,沒有留下過絲毫痕跡,卻仍叫他為之欣喜若狂,心動不已。
徐念卿努力直起腰,艱難抬起沉重的腳步,緩緩挪到綠化樹下。
沒來得及伸手扶住樹干,整個人便跌坐下去。
抬手擦掉臉上如雨般撲簌而下的汗,徐念卿仰頭椅著樹干,胸腔急促起伏。
他想:不能死,他不能用這樣懦弱的方式去逃避。
要活著,活著,至少還能遠遠看一眼姜顏。
哪怕,從此之后,他再也不配愛她。
......
“......其實早在十五年前,也就是6·13案發生的前兩年,葉氏集團整個公司的營收情況就已經在走下坡路了,當年稅務局甚至懷疑過他們是為了偷稅漏稅,還派人查了一段時間。
“但最后他們查出,葉氏集團那一年之所以營收額慘淡,是因為內部的董事會出了很大的問題,再加上輸送給國外的產品也依次被檢測出質量問題。
“后來又有當地其他公司的聯手打壓,最終導致葉氏集團在勉強撐了兩年后,股票持續下跌,即將面臨破產的局面。”
蔣正清用手里的激光筆繞著最重要的一點,畫了個圈:“最值的一提的,還是在6·13案發生的前兩個月,當時葉氏集團的董事長,葉宗隱因移植心臟出現排斥反應,沒能搶救過來。”
“各位可以看看我整理的資料,資料上顯示,葉宗隱死后,將自己手中握有的葉氏集團45%的股份,全部轉給了他的親生女兒葉雅蘭。”
“前面我說,稅務局調查到葉氏董事會內部出現了大問題,就是因為股份的問題。”
“那個時候,他們董事會內部有個叫肖達的股東,這個股東算是跟在葉宗隱身邊多年的‘老將’,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動了心思,開始暗地里收買董事會內部股東手里的股份,不管多少,都要。”
“那個時候葉宗隱因為身體原因,并沒有察覺到肖達的意圖,等到發現時,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據調查,直到6·13案發生前三個月,肖達已經手握葉氏集團42%的股份,直逼葉宗隱這個董事長手里的股份,而那個時候,葉雅蘭手里只有2%的股份,另外的8%和3%股份分別掌握在李光和季維這兩人手里。”
“也就是說,當時葉宗隱父女倆手里的股份加起來也只有47%,一旦肖達買下李光手里那8%的股份,葉氏集團就得改姓肖。”
說了半天,口干舌燥,蔣正清拿起自己座位上的水杯喝了幾口水,潤完喉后繼續往下說:“結果就這麼巧,眼看葉氏集團就要改名換姓,肖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