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的門早已關上，正中央的九瓣紅蓮在眼前模糊成紅艷的一團。

凝在眼底的淚將落未落，姜顏微微張唇，想說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長睫緩慢掀動，眼淚順勢滑落，她深深呼出卡在胸腔的那口氣，驀地笑出聲，極輕的笑聲很快轉變成荒誕的帶著哭腔的笑。

眼淚越落越密，哭著笑才最心灰意冷。

姜顏慢慢彎下腰，眼淚一顆顆砸落進厚重的地毯里。

手捂上胸口，鈍痛感由內到外，每一次呼吸都像慢刀子割肉，窒息又壓抑。

腿心一軟，她蹲了下去。

原來難過到極致是哭不出來的，只剩眼淚大顆大顆順著臉頰滾落。

按在胸口上的手掌用力攥緊胸前的衣物，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堵住那些瘋狂外涌的悲痛。

她想哭哭不出聲，只能張嘴拼命呼吸，卻始終揮退不了強烈的窒息感。

“姜顏......”徐念卿單膝跪在姜顏身側，手臂環過她后背，掌心握住單薄的肩，感受到從她身上傳來的陣陣顫栗，也感受到她的痛苦和壓抑。

即便心里明白，姜遠他們這麼做，有他們的理由和苦衷。

可姜顏一哭，無論他們有多少理由和苦衷，在徐念卿眼中都是不該。

看到姜顏難過成這樣，姜遠心里也同樣不好受，可與其心軟留她待在湘城去面對未知的危險，倒不如狠狠心，送她到最安全的地方，至少，她能好好的，無憂無慮地生活。

正是為了她，他才更不能心軟。

“嬌嬌，你先起來，聽哥哥跟你說。”抱著這樣的念頭，語氣也變得更為冷硬。

從上衣口袋摸出一塊手帕，姜遠彎腰遞到姜顏面前：“你該知道，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現在我在這，你還可以告訴我，你不想回林家的理由，借此說服我。”

“但如果你再哭下去，就是哭到明天也沒用。”

徐念卿不知道姜遠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對姜顏說出的這番話。

冷酷無情，沒有絲毫余地。

“學長！”忍了這麼半天，他到底是沒能忍住：“我知道我現在沒有任何立場和資格來說這句話。”

“那就別說！”對他，姜遠根本不會有多余的耐心，當即呵斥回去。

少年眼眸猩紅，不甘示弱揚聲：“可我不說，現在還有誰會替姜顏說？！”

“是，你是她哥，你做的所有決定都不可能害她，但這也不是你替她做決定的理由！”

“徐念卿！”姜遠心頭的火氣被他的這句話徹底點燃：“這里沒你的事！”

徐念卿垂眼，聲線冷冽：“但既然我在這里，就絕對不準任何人逼她。”

隨著這句話話音落下，胸口一震，姜顏轉身撲進他懷里，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沒關系的姜顏。”徐念卿回抱住她，柔聲安撫：“我在這，只要你不想，不愿意，誰都不能逼你。”

此情此景，饒是姜遠潑天火氣，也不得不按下。

他深吸一口氣，朝林徵看去。

林徵也頭疼，早知徐念卿是個硬茬，卻沒想到他能頭鐵到這地步。

所幸，徐念卿雖然不贊同他們替姜顏做決定的事，卻也不至于一點道理都不講。

而姜顏現在唯一肯聽的，也只有他的話。

等姜顏發泄完心里的委屈和難過，徐念卿溫柔替她擦去臉上的淚痕，瞧見她紅腫的雙眼時，又心疼地直皺眉：“沒事了，我們先起來。”

可姜顏蹲了這麼久，腿早就麻得沒有什麼知覺了。

紅腫的雙眼微微睜開一點，姜顏委屈地張張嘴，以唇語告訴他：腿麻。

可愛死了。

煩悶的心情有了片刻緩和，徐念卿輕促笑了聲，右手環過盈盈一握的腰，左膝在地毯上一撐，輕松抱著她站起來。

在姜遠他們的注視下，徐念卿坦然自若將姜顏抱放在椅子上，又蹲下去替她揉小腿。

似乎這一切理所應當，旁人怎麼想都跟他無關。

哪怕，當著姜遠和林正庭的面，他都沒有心虛過一絲一毫。

看得林徵實打實佩服他：當著人姑娘親哥，親姥爺的面都能這麼從容淡定，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想到這，林徵看看一臉冷峻的姜遠，又看看臉色同樣不太好看的林正庭，心領神會輕咳一聲，就差說一句你們倆差不多行了。

“好了？”經由林徵這麼一提醒，姜顏總算想起來自家哥哥還在，生氣歸生氣，可當著姜遠的面跟徐念卿親近，還是會不好意思。

她動了動腿，徐念卿便會意收回手。

他站起來，垂眼看著姜顏：“你哥哥說得對，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姜顏，跟他們好好聊聊吧，他們是你的親人，不是迫不得已也舍不得讓你難過。”

說完這句話，看到姜顏微怔，朝他輕輕點頭后，徐念卿彎彎唇角，抬眼看向神色晦暗不明的林正庭，“林老先生，我知道你們這麼做，有你們的苦衷，但不管怎麼說，姜顏該有知情權。”

“與其替她做決定，不如告訴她，讓她來選。”

說到這，徐念卿再次看了姜顏一眼：“我去外面等你。”

他們接下來要說的事，肯定是不想讓他旁聽的，他也識趣兒，主動退出了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