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顏慌亂低頭，抬起左手把擱在面前的茶杯拿到手里。

茶水溫熱，喝到嘴里又有淡淡的苦澀。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執杯的手竟抖得厲害。

也不知道是基于震驚還是緊張。

她終于明白，先前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姜顏記得，她曾經問過姜遠，關于母親娘家的事兒。

可姜遠都是敷衍帶過，只告訴她：母親當年因為不顧姥爺反對非要嫁給父親，所以姥爺一氣之下，不準她再回去。

至于他們的姥爺是誰，姜遠沒說。

而現在，姜顏看著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林正庭，有瞬間恍然。

直覺告訴她，今晚似乎有什麼她不能掌控的事正在悄然發生。

心跳得厲害，姜顏掙開徐念卿的手，看向林徵：【我哥哥呢？他為什麼還沒來？】

“他，暫時有點事要忙，說了一會兒到。”林徵安撫般沖她一笑：“小顏，不用緊張，我和你姥爺都不會傷害你。”

“姥爺他只是想來看看你，畢竟這麼多年......”

【這麼多年都沒有來看過我，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來？】姜顏根本不信他這話。

“丫頭說什麼？”林正庭看不懂手語，見狀問一旁的林徵。

林徵無聲輕嘆：“小顏說，咱們這麼多年都沒來看過她，怎麼偏偏這個時候來了。”

林正庭聞言，也不由嘆了聲：“丫頭，是姥爺不好，當年你父母出事，我就該來接你。”

“只是，那個時候，姥爺也沒辦法接受女兒女婿早逝的消息，不敢踏足這個傷心地。”

姜顏拿起手邊的平板，呼吸有些急：【可當年，是您不準母親回林家的，您趕走了她。】

當著徐念卿的面，林正庭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大人的事，你不明白，等你長大......”

【我是不明白，為什麼我跟我哥最難的那幾年，你們可以對我們不管不顧，現在又說想來看看我？】姜顏低頭，手指飛快輸入文字：【您知不知道，我哥這些年有多累，多辛苦？】

【他也是您的孫子，您有沒有問過他，這十幾年都是怎麼熬過來的。】

姜顏抬頭，眼底淚光浮動，卻固執望著林正庭，想要個答案。

這種時候，徐念卿沒有任何立場去摻和姜顏的家事，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側身輕輕攬過姜顏的肩，給她無聲的安慰。

而坐在他們對面的林徵同樣不能開口，即便姜顏這些話，有些不太禮貌。

可她有質問的權利，畢竟當年林家明面上確實沒管過他們兄妹。

背地里那些照拂也實在是微不足道。

“丫頭。”被問得沉默半晌的林正庭終于開口了：“當年的事，姥爺沒法兒分辯。”

“但你要相信，姥爺是在乎你們的，姥爺今天來湘城，就是想接你回家。”

徐念卿愕然朝林正庭看去。

是他聽錯了嗎？他們要接姜顏回林家？

不，他們怎麼能這麼做？怎麼能不考慮姜顏的感受？

以姜顏的性格，她根本不可能跟他們回去。

【接我回家？】果然，下一刻平板里再次傳來AI女聲，即便是冰冷的AI似乎都能感受到姜顏的情緒變化：【回哪個家？我家在湘城，我一會兒就回去。】

凝在眼底的淚越聚越多，使得視線也開始模糊：【我不知道您為什麼會突然說這樣的話，可是，我想告訴您的是：我哥在哪兒，哪兒就是我的家。】

林正庭也早猜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再次輕嘆道：“丫頭，你誤會了，姥爺不是要讓你們兄妹倆分開，你們都是我林家的孩子，自然都該回家。”

姜顏忍淚，靜靜等他后話。

“只不過阿遠在湘城還有些事兒沒辦好，所以，姥爺先接你回去，等他把這邊的事處理好，也很快就回來了。”

輕輕吸氣，斂去眼底的淚意，姜顏冷靜回道：【好，我哥什麼時候回林家，我也什麼時候回。】

【在此之前，我哪兒都不會去。】

“丫頭。”

【這事兒沒得商量。】姜顏用手背壓了壓唇，努力平復心情：【沒什麼別的事，我們就先走了。】

輸入完這兩句話，她慢慢站起身，徐念卿也跟著站起來，替她拉開身后的椅子，正要回頭向林正庭辭別，卻聽林正庭再次喊住姜顏：“顏丫頭。”

已退出席位的姜顏循聲回頭。

“阿遠已經答應，讓你跟我回林家了。”

扶著座椅靠背的手驀地抓緊，小臉瞬間蒼白：

不可能。嘴唇輕輕顫動幾下，用力抿緊，她小弧度卻極快地搖頭。

儼然不相信他的話。

【我哥不會趕我走的，他不可能不要我！】這個時候，哪里還有什麼理智可言，姜顏身形一晃，下意識往后退。

“姜顏。”徐念卿上前攬住她，“別急，事情應該不是我們想的這樣。”

【對。】他的話像點醒了她，姜顏轉身抓住他另一只手：【我們去問我哥，他肯定不會讓我走的，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快，阿念，我們快走，去找我哥。】

“好，我帶你去找。”

“不用了。”

徐念卿話音剛落，包間門應聲而開，走進來的人，不是姜遠又是誰。

他停在距姜顏兩米不到的地方，嗓音微冷：“不用找我，也不用再問。”

男人的眉眼素來冷冽，一如他此刻的語氣：“嬌嬌，聽話，跟姥爺回林家。”

這樣簡單明了的一句話，卻叫姜顏聽不懂了，她直愣愣站在原地，逐漸模糊的視線里是面無表情的姜遠和其身后的紅漆雕花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