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干什麼?”他強壓著心里的恐懼,顫聲質問。
但他們又怎麼會在意一個身量才剛到他們腰際的陸巖。
“給老子滾一邊去。”男人手一揮,一巴掌將陸巖掀翻。
力量懸殊,陸巖根本沒有招架之力。
半邊臉疼得發麻,他趴在地上,眼冒金星,手腳虛軟,半晌起不來。
卻還是極力仰起頭,無力地喊:“別動她,你們別動她!”
回應他的,只有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以及更重的撞門聲。
情急之下的陸巖什麼也顧不得了,他大吼一聲,雙手撐著地面,努力爬起來。
瘋了似的砸門,“開門!開門!來啊,來殺我,放了她!”
那晚,空蕩幽深的走廊里,一直回蕩著陸巖絕望地砸門和怒罵聲,經久不息。
“畜生!你們這群雜碎!放我出去!我要殺了你們!”
“開門!有種來殺我啊!”
“畜生!畜生!”
陸巖罵到喉嚨充血,砸門的拳頭也被門上的棱角刺破,鮮血爭先往外涌,他卻像不知疼一般,用盡全身力氣發狠地砸,疊聲地罵。
卻也終歸是徒勞……
后來的陸巖也忘了那晚等了多久,只記得自己絕望地倚著門,眼眶干澀到仿佛已經將這輩子所有的淚都給流盡了。
身體很痛很累,他不許自己睡,他想,不管怎樣,他都要帶她離開這兒。
他去求大姑,他愿意求大姑,他什麼都愿意幫大姑做,只要大姑肯放了她。
哪怕是要他死,都行。
可是,再也沒機會了。
會偷偷將自己的饅頭分給陸巖的小女孩,說喜歡聽陸巖說話的小女孩,死了。
她被人帶回來,丟到床上時,下身還在出血。
奄奄一息躺在那,如同剛被人從血泊中打撈出來,一雙眼直勾勾望著上方,癟下去一塊的胸腔,艱難微弱地起伏,呼吸聲弱不可聞。
陸巖雙眼通紅半跪在床邊,疑心她下一刻就要死了。
那個瞬間,他再次想到清館里慘死的女人,身體止不住發顫,冷意順著后頸一直灌進天靈蓋里。
他想伸出手去拉住她,嘗試抬了幾次都是無果,陸巖泣不成聲,苦苦央求:“別死,你別死,我帶你出去,我帶你離開這里,等我長大,等我變厲害,再也不會讓人欺負你。”
“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
許是聽到了他的聲音,女孩循著聲音緩緩偏過臉,墨色瞳仁與黑暗融為一體。
她吃力地張嘴,喉間發出虛弱的“嗬嗬”聲,陸巖將臉貼過去,聽到她嘴里最后幾個字。
“姆媽、疼、回、家。”
她艱難抬手,陸巖顧不得擦淚,將她的手捧進掌心,虔誠的,小心翼翼地捧著。
“回家,我送你回家。”
“不疼了,再也不會疼了。”
小女孩的手指在他掌心慢慢蜷起,咽氣的前一刻,口中還在輕喃:“抱、冷……”
陸巖不停地對著掌心哈氣,眼淚又一次流了滿臉,“不冷,睡著了就不冷了。”
可他到底沒能鼓起勇氣,抱一抱她。
昨晚回去,姜顏睡得并不好。
許是陸巖和那個男生的對話,令她不安。
當晚給陸巖發的那幾條消息,都是深思熟慮之后,她心里最想同他說的話。
只是等了許久,也沒收到陸巖的回復,她不知道陸巖是沒看到,還是覺得她多管閑事,不愿理會。
總之,憂心半宿的她迷迷糊糊睡著,卻夢到陸巖真的被那群人砍掉了胳膊。
姜顏被生生嚇醒,是凌晨五點。
身上的汗濕透了睡裙,緊緊貼著胸口后背,黏膩冰涼。
她怔怔抬手,手指抓緊胸口的衣物,胸腔下劇烈的震感順著指尖一直蔓延至腦海深處。
夢里的場景,那樣血腥殘暴,她像個旁觀者,眼睜睜看著陸巖倒在血泊里,卻無能為力。
直到驚醒,無力和絕望的感覺仍舊沒有消失。
心口很疼,隱晦而細密。
隨意擦去臉上的汗,她抖著手拿起枕邊的手機。
最新的消息彈窗里,只有一條來自陸巖的回復。
【他山之石:好。】
他說好,姜顏深深吸氣,又緩緩吐出。
隔了會兒,將臉埋進膝頭,心中的大石頭總算落地。
洗完澡出來,姜顏從冰箱里取出一包牛奶丟進熱水里,然后回房換校服。
鏡子里的少女,因為剛洗過澡的緣故,眼眸微潮,眼瞼下的皮膚微微泛紅。
姜顏抬手攏了攏肩頭的發,年初剛修過的頭發,沒想到這麼快又長了。
隨意抓了把在手里,她心念一動,嘗試將堪堪能扎起來的發攏到腦后。
但很快,她抬眼望向鏡子時,眼前又一次閃過模糊的片段,快得讓她沒能反應過來,臉色已經是一片慘然。
慌忙收回手,任頭發再次垂到肩頭。
姜顏穩住心神,整理別在校服上的銘牌。
手指從金屬銘牌邊緣滑過,她想:又該剪頭發了。
收拾妥帖,她喝完牛奶,拿起背包,走到玄關邊換鞋。
鞋柜里,姜遠的拖鞋還像幾日前一樣擺著,姜顏將自己的拖鞋擺到旁邊,收回目光出門。
看來,那件案子很棘手。
快半年了吧,還沒抓到兇手。
姜顏想起,蔣正清來找她那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當時的胡亂猜測,影響了他們的調查思路。
扯了下背包肩帶,她有些后悔,或許當時不該多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