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忽然有點掛不住，不由惱了，她看了眼后視鏡，強忍脾氣拔高音調：“小巖，媽媽跟你說話呢！”

“聽到了。”陸巖不耐煩轉過臉來，“你愿意買哪兒就買哪兒，又不是我的錢，跟我商量個……”

不禮貌的臟話還沒完全脫口，目光恰好掃到左前方的人行道，瞳孔瞬間放大，陸巖及時止住話頭，急切喊周楠：“媽，停車！”

“這里不能停……”

“停車！”陸巖哪里聽得進母親的解釋，猛地吼了一聲。

周楠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脾氣給嚇了一跳，下意識撥動方向盤，覷著空蕩蕩的公交站臺停了過去。

沒等她反應過來，陸巖光速推開車門，冒雨沖了出去。

“我到前面一個路口等你！”周楠搖下車窗，對著陸巖的背影揚聲喊了句。

也不知道陸巖聽到沒，她發動車，放慢車速往前，找了個臨時停靠點剛把車停下，后視鏡里陸巖竟拉了個女孩朝這邊走來。

周楠心頭一跳，趕緊拿了把傘下車去接他們。

……

姜顏冷得神情恍惚之際，忽然被人拉住，“姜顏？”

熟悉的男聲在身側響起，她茫然抬頭，陸巖模糊的臉近在眼前。

身體止不住哆嗦了下，姜顏反應過來，艱難抿唇，臉部肌肉好似被凍僵，連勉強對他笑都做不到。

陸巖臉色難看得厲害，抓緊她的手，“跟我來。”

將人帶上車，他又不顧雨勢，從后備箱拿出今天剛買的一件薄外套回到車上，給姜顏披上。

“媽，暖氣。”

“已經打開了。”周楠隨意拍了拍衣袖上的雨漬，不由往后打量縮在車門邊，被凍得瑟瑟發抖的女孩子。

別說淋了雨的姜顏，她看著都覺得冷，因此也十分不理解：“囡囡，不是阿姨說你，這麼大雨怎麼還在街上走呢？你爸爸媽媽知道得多心疼啊。”

姜顏聽到她的聲音，緩緩抬眼望著她，嘴唇動了動，又垂下腦袋。

“是跟家里人吵架了？”周楠見她不說話，以為姜顏跟陸巖一樣到了叛逆期，故意折騰。

還想勸一句，陸巖卻是極不耐煩打斷她：“別問了，先開車送她回去。”

被兒子三番五次頂撞，現在還當著姜顏的面，周楠覺得面子難看，不悅地斥道：“送？往哪兒送？你知道她家在哪兒？”

陸巖雖煩母親嘮叨，但這次也確實被問住了，他一噎，轉頭看向姜顏：“你家在哪兒？我們送你回去。”

姜顏身上罩著他的外套，整個人縮成一團，聽到他問，稍怔片刻后，顫抖著將還緊緊摟在懷里的包，慢慢拿出來。

上面裹著的開衫早已濕透，她將其拿下來，怕弄臟車，剛想抱進懷里，陸巖忽然伸手過來。

“給我吧。”他語氣難得和煦，倒讓姜顏更覺得難堪。

“那就把包給我，地址在包里？”陸巖像是沒了耐心，語氣又變得冷硬。

姜顏只得順從把包給他，同時搖搖頭。

陸巖皺著眉，隨意拂去包上的雨水，拉開拉鏈后，先是看到一本書，就拿了出來。

許是她精心保護的緣故，雨水并未滲透包，里面的東西也都完好無損。

他不由看姜顏一眼，卻見她看到包里的物品完好，神色跟著放松下來。

陸巖暗覺古怪，接著拿出了她的手機，遞過去，“先把地址發給我。”

然后他抽了幾張紙，仔仔細細把包上的雨水擦凈，又把那本書給她裝了回去。

陸巖做這一切的時候，周楠就默默看著，說不上什麼心情。

只是心里越發肯定，自家兒子對這女孩很是不同。

她也是這個年齡段過來的，看一眼就能猜個七七八八。

不過，周楠再次打量姜顏兩眼，心想：不說別的，光是看兒子這態度，八成啊，他自己剃頭挑子一頭熱，人姑娘到現在都沒跟他說一句話，他還眼巴巴給人擦包。

唉，周楠搖搖頭，暗道：也不知道我這兒子究竟像誰，沒想到居然還有暖男潛質。

坐在后排的陸巖哪里猜得到，不過短短一兩分鐘，他媽周楠女士能腦補出這麼多有的沒的。

別說猜了，他此刻滿腦子想的都是，盡快送姜顏回家，再這麼下去人都要凍壞了。

這場雨一下就是一整天，而徐念卿在落地窗前一坐也是一整天。

雨聲淅瀝隔著窗，極清晰傳到人耳中，無端攪人心神。

面前小圓桌上的詩集勉強拼湊，修復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被修復好。

擱在一旁的手機屏幕始終暗著，他都不帶看一眼，一絲不茍進行手里的修復“工作”。

茶幾那邊，周可時不時抬頭看他， 心底的不安越盛。

她摸不透徐念卿此時此刻都在想什麼，總覺得這平靜之下隱藏著風雨欲來的勢頭。

葉阿姨不讓他出去，他竟真的不出去，之前他還信誓旦旦不會因葉阿姨的阻攔改變想法，可今天明明是他最后的機會了。

周可想問，但也知道他不會說。

從她出現在這里的那一刻起，他對她的信任應該是蕩然無存了。

即便他什麼也沒說，從頭到尾平靜地仿佛沒有喜怒哀樂的假人。

“嗡——”兜里的手機輕輕震動，周可知道是誰發來的消息，她心里憋著氣不想看，但也根本由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