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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早上九點半，他就會離開湘城，所以你必須要在此之前趕到湘城大酒店，趕在他離開前，讓他在我的分科志愿表上簽下他的名字。】

【……他是誰？】

【徐自省——鄂城市人民檢察院，檢察官。】

【他是你，父親？】

可最后少年只回她一句：【姜顏，我可以相信你，對嗎？】

我可以相信你，對嗎？

請一定要相信我，阿念。

最后一百米，體力已逼近臨界點，渾身器官和血液似乎都叫囂著疲憊二字。

甚至她每呼吸一下，胸口便鈍痛難忍，大腦因供氧不足，幾乎喪失了思考能力。

姜顏眼前早已模糊一片，可少年的求助卻仍舊支撐著她。

要快，要快。耳邊始終有道聲音，不停催促她。

……

“嘟——嘟——嘟嘟嘟......”通訊連接再次失敗，徐自省眼睜睜看著手機屏幕暗下去。

手指動了動，還要再撥一次，忽聽房門被扣響：“徐檢，車到了，我們該走了。”

“好。”手機放回公文包，他從椅子上站起身，拿過一旁的西服外套，不徐不疾穿好。

對鏡確認渾身上下無一絲不妥后，徐自省提包出門。

門口等候的唐夏秋迎上來，接過他手中的公文包。

“車怎麼遲了？”

“前面大橋出事故了，所以耽誤了幾分鐘。”

“嗯，我今天走應該沒幾個人知道吧？”

“應該只有季田野和王進中知道。”

“你對湘城檢察院那邊怎麼說的？”

“我告訴周檢你后天走。”

“酒店這邊呢？”

“您放心，都打過招呼了。”

“嗯，你辦事，我放心。”

出了電梯，唐夏秋覷著徐自省神色不舒，想了片刻又問：“他還是沒接您電話？”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徐自省皺眉一瞬，淡淡搖頭：“也不是第一次了，隨他去吧。”

唐夏秋輕輕點頭，安慰道：“他以后會明白您的。”

眼前閃過幼童稚嫩的眉眼，徐自省呵笑，語氣充斥遺憾：“他是個好孩子，我不是個好父親。”

“……徐檢。”唐夏秋聽出他話里的自嘲，還想再勸，一個纖弱嬌小的少女忽然從不遠處的休息區三步并作兩步沖了過來。

唐夏秋反應很快，往前幾步，張開雙臂將這陌生小姑娘擋下，冷臉低喝：“干什麼的！”

他聲音粗重，臉色不虞，少女被他一聲呵斥嚇停在原地，嘴唇囁嚅著，半晌沒說出話來。

唐夏秋回頭示意徐自省先走。

一個陌生小姑娘，徐自省自然不會為她停留，他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從唐夏秋身邊繞過，徑直往門口走去。

姜顏被唐夏秋攔住，又急又慌，眼見徐自省就要順著旋轉門出去，她顧不得怕，連忙從包里取出便利貼。

將便利貼上提前寫好的：【徐念卿讓我來找您！】這行字舉到唐夏秋眼前，同時急切去拉他胳膊，以免他走掉。

“你到底……”唐夏秋差點被這少女莫名其妙的無禮舉動激怒，正要佯裝惱怒呵斥她，卻忽然看清她便利貼上的字。

呵斥的話在舌尖一轉，很快他眉頭一皺，低頭看向急得眼中旋滿淚光的少女。

此刻，徐自省已經出了酒店大門，唐夏秋一拉姜顏：“跟我來。”

……

“你叫什麼名字？”

【姜顏。】好不容易趕在徐自省上車前，將他攔住，姜顏用手背蹭掉就快滾出眼眶的淚花，將便利貼上自己的名字指給他看。

徐自省反應過來，“你不會說話？”

姜顏點頭，把便利貼遞給徐自省。

因怕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她昨晚就提前在便利貼上將徐念卿所托之事一五一十寫了下來。

只要徐自省看完就能明白她的來意。

果然，徐自省很快抬頭朝她看來。

姜顏便順勢將放在包里的分科志愿表拿出來，雙手遞給他。

“夏秋，筆。”徐自省喊坐在前排的唐夏秋。

仔細將自己名字簽好后，他捏著這張分科志愿表竟有片刻恍惚：十幾年了，他到現在能為兒子做的，卻也還是這麼微不足道的小事。

前妻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如果阿念不是真的沒辦法了，又何至于此啊。

這些年，他不是沒后悔過，也有很多次想過回來接走阿念。

可他始終沒能下定決心。

徐自省自認為愧對葉雅蘭，所以這麼多年，即便兒子的撫養權在他手中，也終究念著夫妻情分，沒有從她身邊將阿念接走。

“爸爸，我能跟你走嗎？”

“阿念乖，以后爸爸不在家，你要照顧媽媽。”

“爸爸為什麼不照顧媽媽？為什麼不要阿念？”

“因為爸爸太忙了，照顧不好媽媽，還總是讓媽媽傷心。阿念，爸爸沒有不要你，你等等，等爸爸手里的工作忙完就來接你。”

“那是什麼時候？要等很久嗎？如果我想你了，可以去找你嗎？”

“不會很久，爸爸答應你，盡快完成工作，早早來接你。”手掌撫過兒子稚嫩的肩，他記得自己當年笑得很勉強，“阿念當然可以來找爸爸，只是要先征求媽媽的同意，好嗎？”

“阿念，答應爸爸，不要像爸爸一樣惹媽媽生氣，聽媽媽的話，照顧好媽媽也照顧好自己，你是男子漢對不對？”

“男子漢不要哭，也不要怕……”時至今日，想起當年，他只覺得殘忍，無論是對前妻還是兒子。

即便如今，他真的實現了當年的宏圖壯志，不負初衷，可說到底也是愧對妻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