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顏卻像是聽不懂話外音，只對他笑，抬手夾了一筷子薄薄的肉片放進他餐盤里。

然后也若無其事吃自己的飯。

一頓飯吃下來，徐念卿臉上神色就沒舒展過，他平時吃飯慢條斯理，主張有利消化系統的吃飯方式，今天卻難得吃這麼快，緊跟著陸巖后面放下了筷子。

姜顏飯吃到一半，抬眼看去，他正好擰開瓶蓋喝了兩口水，單手擰緊瓶蓋時，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睫低垂，眸光黯淡。

不僅是神色變化，他周身氣壓也低得明顯，姜顏收回目光，莫名有些食不知味。

一早她就察覺到徐念卿心情不佳，只是他又盡量表現得跟往常無異，姜顏明白他這是不想讓別人察覺。

而人們隱匿情緒的原因無外乎是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

既然如此，姜顏更不好多問，只能明面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暗地里默默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不得不說，徐念卿的修養和性格的的確確是姜顏這麼多年觀察過的人中，最最好的。

即便心情不好，他也依舊按部就班給她查漏補缺，就連講題寫解析時都條理清晰，極具耐心。

所以姜顏更想不明白，這麼好的徐念卿，究竟會被誰惹到獨自生悶氣的地步呢？

排隊還餐具的時候，陳芝壓低聲音問姜顏，“阿念今天心情不太好，你也發現了吧？”

姜顏點點頭，跟著隊伍往前走，目光始終落在前方不遠處的徐念卿身上。

她眼中憂色深深，陳芝在一旁繼續說，“你別看阿念脾氣好，但他不高興的時候，我們都不敢去打擾他，所以，你也假裝不知道就好。”

姜顏聞言眉頭輕皺，轉了目光看向陳芝，拿出隨身攜帶的便利貼，翻到“為什麼”三個字給她看。

“怎麼說呢？”陳芝也皺起眉，“是可兒這麼跟我們說的，可兒跟他從小一起長大，要說最了解阿念的人應該就是可兒了。”

“可兒也是這麼做的，所以我們照做就是了......”

陳芝這頭話還沒說完，隊伍前面的徐念卿已經還了餐具，大步往食堂外走去。

姜顏見狀，也顧不得再往下聽陳芝說什麼，覷著陸巖還完餐具的空檔，越過蔣遇先一步還了餐具，然后匆匆跟了出去。

身后陳芝連著哎了兩聲，也沒喊住姜顏。

等她和蔣遇還了餐具跟上去，姜顏剛好跑下門口臺階，追著徐念卿而去。

陳芝還想揚聲喊她，卻被蔣遇拉了一把。

“讓姜顏去吧。”

“可是......”陳芝遲疑著。

蔣遇無所謂地聳肩：“反正姜顏又不會說話，打擾不到他的。”

說到這，他回頭看向陸巖，“阿巖你說是吧？”

“嗯。”陸巖收回早已尋不到姜顏背影的目光，低低應聲后，腳步一轉，往另一邊去了。

與此同時，蔣遇再次拉了陳芝一把，沖她眨眨眼，“放心吧，阿念再怎麼也不至于沖姜顏發脾氣。”

說得倒也是，陳芝轉念一想，算了，隨他們去吧，好賴她也管不著。

......

徐念卿長腿闊步，姜顏盡量跟在他身后，一路穿過高三教學樓兩旁的香樟樹。

在拐過一處花壇時，少年忽然止步看來，薄唇微斂，眉宇間冷意明顯，語氣不虞地喊她的名字：“姜顏。”

秋風倏忽而起，掠過少年額前碎發，送來陣陣桂花的濃烈香味兒，姜顏被他喊停在原地，眸光朦朧，滿臉憂色。

沒等她鼓起勇氣上前，少年輕飄飄一句：“別再跟著我。”直截了當拒她于幾步之外。

姜顏像被他施了定身術，腳步重得似乎怎麼也抬不起來。

她就眼睜睜看著徐念卿冷淡收回目光，轉身離去。

那一刻，秋風未止，花香縈繞，少年漸行漸遠的背影令她無端難過。

心底那道聲音反復在說：“他該多難過，才會轉眼間就變了個人。”

陳芝說：不要去打擾他。

可她從來沒想過打擾他，她只是想遠遠陪著他。

僅此，而已。

打定了主意，姜顏深深吸一口氣，做好再次被拒絕的準備，抬腳跟上。

怕再惹徐念卿反感，她離他很遠。

走走停停， 卻始終沒讓他離開她視線一步。

就這樣，姜顏跟著徐念卿幾乎走遍了大半個校園。

要不是徐念卿突然回頭，姜顏都要以為他會一直這樣走下去。

但他毫無征兆回頭，也令姜顏措手不及，慌亂躲到公布欄后。

背靠公布欄，姜顏還在想，徐念卿有沒有看到她。

應該沒有吧，畢竟她反應已經夠快了。

自以為自己反應快的姜顏松了口氣的同時，用手輕輕順了下胸口，說實話看到徐念卿回頭的時候，她是真的快嚇死了。

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為保險起見，她打算先暗中觀察徐念卿下一步要往哪兒去。

結果剛轉了個身，腦袋還沒探出公布欄，一道暗影兀地闖進她眼中。

姜顏被結結實實嚇了一大跳，臉上的驚慌一覽無遺，盡數落入徐念卿眼中。

只見她杏眼圓瞪，櫻唇微張，隔了半晌反應過來，又趕忙轉過身背對他。

受驚的小兔子顯然想跑，他喊住她，“姜顏。”

企圖溜之大吉的姜顏腳步一頓，知道走不掉了，只好強行擠出一個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回頭沖他僵硬地擺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