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念卿卻沒說好或不好，只饒有興致盯著姜顏看，直看得后者臉頰染上一抹若有似無的緋色，才壓著唇角輕輕嗯了聲，“上車了。”

公交車一路疾馳，不過十幾分鐘，就到了姜顏所住小區的站臺。

下車前，姜顏笑著沖徐念卿揮揮手，得到少年一句“明天見”后，滿心愉悅下了車。

雨還在下，撐著徐念卿強行塞給她的傘，姜顏好像也沒那麼討厭下雨天了。

傘柄處殘存著少年掌心余溫，如同他的解釋一樣令人心安：“我先出去是為了交作業，喏，傘還是陳老師給我的。”

陳老師是他們班地理老師，徐念卿出去也是為了趕在陳老師回去把重補的作業交上去。

卻被姜顏誤以為他生氣，不想等她了。

至于，罰她畫函數圖。

姜顏回想起公交車上那一幕：徐念卿椅著身后的吊環柱，眼睫低垂，眸色深深，他微彎唇笑，很講道理地提醒姜顏：“難道你覺得讓你畫函數圖是罰你？”

當時她被徐念卿給問住了，現在想想，比起芝芝要幫他做完這個學期的所有值日來看，她只畫了三節課的函數圖應該也不算懲罰吧？

她忽然想起來，在徐念卿給她制定的學習計劃里，似乎就有畫函數圖一項。

那這樣一想，徐念卿應該沒有生她的氣才對。

姜顏再次感到羞愧：到底是她以小人心度君子之腹了。

……

心里的大石頭落地，姜顏步履輕松走進漆黑的樓道，收起傘后，她拍了拍手。

樓道的聲控燈，沒反應。

她又跺了兩下腳。

還是沒反應。

愣了一秒后，她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燈，燈光很快照亮樓道。

姜顏一眼看到電梯門上貼著公告——“電梯故障”幾個大字，格外顯眼。

但公告上并沒寫聲控燈故障啊，難道她這麼倒霉？

晚自習回家碰到電梯故障就算了，連樓道聲控燈都壞得這樣巧？

姜顏對著緊閉的電梯門皺了皺眉，然后往旁邊走了兩步，舉著手機探頭往安全門后看了兩眼。

燈光昏暗，樓梯狹窄，她視線往上移，只覺得這從沒走過的安全通道靜得嚇人。

剛鼓起勇氣往前走了一步，又慌忙退出來。

以前看過不少的樓道遇險案忽在此刻瘋狂涌進她腦海中。

姜顏，怕了。

她退到樓道外，內心掙扎不已。

家近在眼前，卻回不去，可不回家，她又能去哪兒呢？

要是哥哥在就好了。

姜顏無助地抬眼掃過四周，下一刻視線凝在墻邊那把黑色雨傘上。

她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接到姜顏求助消息的時候，徐念卿剛下公交車。

看完消息，他當機立斷轉身，匆匆穿過斑馬線后，給姜顏發了條語音：“等我一下，馬上到。”

冒雨在路邊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來一輛空出租車，徐念卿強忍煩躁，忽得拉起外套帽子罩在頭上。

初秋雨夜里，少年冒雨狂奔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義無反顧奔向等在漆黑樓道里的少女。

兩站地，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徐念卿到時，身上外套濕透，為免姜顏擔心，臨近姜顏所在的那棟樓時，他干脆脫了外套系在腰間。

之后他調整呼吸，抬手撥了撥濕漉漉的發，拂去發梢將落未落的雨水。

這才大步走進去。

來時路上他焦慮又急切，腦中一直想的是姜顏發來的那幾條消息。

哪怕隔著屏幕看不到她當時的表情，但他似乎也能想到她會以何種心情、何種表情向他求助。

一定是無助的，小心翼翼地試探著發出求助消息，打字時，她輕輕咬著下唇，眼眸低垂，猶疑著打出幾個字又慌忙刪掉，然后環顧四周深深吸一口氣，用力抿唇，眉心輕攏......

他想象中的姜顏一定是那副搖擺不定的糾結模樣。

而此刻，她縮在電梯口，一手舉著手機，一手抱膝，下巴抵在膝頭，整個人蜷成小小的一團。

聽到腳步聲，稍稍一愣，然后難以置信地望來。

再接著，少女那雙漂亮得過分的眼中，忽而多了感激和欣喜的笑意。

原本就干凈的眸子在此刻流光溢彩尤其好看。

莫名松了一口氣，徐念卿迎著姜顏笑了笑，快步上前。

......

看到徐念卿的那一刻，心底的歡喜和感激如何也壓不住。

在他走近的同時，姜顏扶著身邊的墻慢慢站起來。

他來得這樣快，身前衣物濕了大片，濕發凌亂，發梢的雨水肉眼可見正一點點凝成細密的水珠，隨著他走動，便順勢滴落。

而他卻不甚在意，抬手抹了把臉，還溫聲對她解釋：“等久了吧？路上沒打到車。”

姜顏忽覺喉間干澀，感動、酸楚和自責頃刻間翻騰而起，又盡數揉碎在他無限溫柔的善意關切里。

感動得幾乎要落淚的她，忽然抬手對徐念卿做了個謝謝的手勢，然后又在少年含笑注視下，往前一步，接著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姜顏：感激之情無以言表，磕頭就算了，我給你鞠個躬吧。

她這番舉動實在出人意料。

徐念卿臉上笑容一滯：？

......

徐念卿送完姜顏，到家時已經十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