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煙癮上來,我腦中渾渾噩噩總在回想,你剛出生時,那樣小,軟綿綿一團,我甚至不敢抱你。
母親坐在一側,輕撫你的小臉,跟我說,“阿遠,給妹妹取個名字吧。”
我說,“就叫嬌嬌吧。”
心頭寶,掌上嬌。
是我們姜家的女兒,我姜遠的妹妹。
后來,你漸漸長大,像個皮猴兒,領著胡同里的一群孩子上躥下跳翻墻爬樹,哪怕上了幼兒園也不消停,母親每次氣得要揍你,總會被咱爸或我攔下。
父親回回幫你說話:“皮點好,長大了沒人敢欺負。”
嗯,我也深以為然。
可是這樣的嬌嬌,五歲那年卻生了場病,至此后的七年再未喊過我一聲哥哥。
嬌嬌,那七年,是哥哥這輩子最難熬的七年。我整夜失眠,一閉上眼都是爸媽在問我:“阿遠,為什麼沒照顧好妹妹?”
我只能對著漆黑的房間,不停地說對不起。
我對不起爸媽的囑托,更對不起嬌嬌你。
嬌嬌,哥哥知道這七年你受了許多苦,康復室里那些孩子的哭喊聲,至今在我耳邊回蕩。
我坐在門外,頻頻回望,不知我們嬌嬌有沒有哭。
我們嬌嬌就連哭,都發不出聲音,那該多難受啊。】
姜顏不停地揉著眼,胸腔劇烈起伏下,每一次都激起身體里更深沉細密的痛意。
痛得她躬身環住自己,光潔的前額用力抵在沙發一角,哭到頭暈目眩,不能自已。
……
“小姑娘,你是要報案嗎?”姜顏在刑警支隊警廳外轉到第三圈的時候,一個年輕的刑警注意到了她。
也不怪他這麼問,任誰看到這麼個小姑娘紅著一雙眼,神色凝重在警局外徘徊,都不由多想。
姜顏聞言也是愣了愣,很快苦笑著搖頭。
她來是碰運氣,要不是姜遠在信里提到廖申一,她倒是忘了哥哥身邊這個多年好友。
生病的事,姜遠在信中說得并不清楚,因此姜顏想確認他身體無恙要麼等他回來,要麼去問他身邊的人。
所以姜顏來了刑警隊,她就等在警局外,留心著進進出出的人,生怕錯過廖申一。
葉凌逸見小姑娘不說話,勾著手里給師兄帶的果茶,猶豫了一下,扭頭走了。
他打心里覺得,這麼個小姑娘真要報案也別來刑警隊,他們辦的都是兇殺案,是大案要案。
想到這,他走得更快了,就怕小姑娘忽然喊住他,說要報案。
一腳踏進一隊警室的門,葉凌逸聽到師兄在打電話,只好走到自己辦公桌前坐著等。
恰在這時,有人拍他的肩。
葉凌逸回頭,發現是廖法醫。
“廖哥。”他老老實實喊了聲。
就見廖法醫沖他勾勾手,“買了什麼?我看看。”
葉凌逸提著果茶遲疑一瞬,“給師兄帶的果茶,我不知道你也在……”
“果茶啊……”廖申一往后一靠,雙手墊在腦后,二郎腿一翹,悠哉悠哉,“瞧你那眼神,難不成我是打家劫舍的土匪?”
葉凌逸尷尬陪笑,心說:也差不多,您老每次來一隊,哪次不順點吃的喝的回去啊?
廖申一仿佛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麼,翻了個白眼使喚他,“去給我沖個咖啡。”
“哎。”狗腿如葉凌逸,應聲往茶水間去了。
熟練往杯子里倒入一袋咖啡粉,葉凌逸等熱水的空檔,又留心透過窗,往警廳外望去。
令他驚訝的是,先前碰上的那個小姑娘還等在大門外,垂首站在一叢樟木葉旁,也不知在想什麼。
葉凌逸心里一咯噔,這,不會真碰到什麼了不得的案子了吧?
誰家正經小姑娘會在刑警大廳門外徘徊不去?
想到這,葉凌逸也不管水燒開沒,匆匆按下熱水閥門,接了水之后回到一隊警室。
他把咖啡杯遞給廖申一時,假裝不經意問:“廖哥,你覺得,十幾歲的小姑娘為什麼要在咱們刑警大廳門外來回打轉呢?”
廖申一捏著小銀勺慢慢在杯子里攪,絲毫不在意:“我哪兒知道,興許有事,你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奇就奇在這,“我問了,她也不說話,而且,眼睛紅通通的,八成哭過。”葉凌逸心里惴惴,“你說這麼大點姑娘,不至于來咱刑警隊報案吧?”
廖申一吹了吹杯口的熱咖啡,難得教他,“案子又不分人,這種事說不好。要麼你去叫她進來問問,別出什麼事了。”
也就今天閑,擱平時,他們哪有那功夫去理會一個在警局外徘徊的小姑娘。
葉凌逸聽他的吩咐去了,不多時真帶了個人回來。
廖申一見到來人,好險將剛喝到嘴里的一口咖啡噴出去。
“姜顏?”他驚訝起身的同時,杯口潑灑而出的咖啡燙得他直抽氣。
慌忙放下咖啡杯,再抬眼看去,小姑娘果然紅著眼,臉色慘淡望著他。
葉凌逸后知后覺:“廖哥,你們認識啊?”
廖申一也是難得慌神,姜遠前腳出差,姜顏后腳找來警局,別真出什麼事了吧?
想到這,他也沒理會葉凌逸,快速擦了擦手,問姜顏:“為什麼來警局啊?”
問完,發現小姑娘情緒還算穩定,只一味望著他,廖申一回過神來,不確定地問:“你,找我?”
小姑娘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