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校服時,她還負氣想將紗布扯掉。
但最終,她也沒能硬下心來扯掉。
兄妹倆相依為命這麼多年,姜顏從來不舍得生姜遠的氣,甚至一直體諒哥哥辛苦,乖順又懂事,哪怕昨晚她被氣到哭,可心里始終有個小人在提醒她:哥哥多不容易。
只是心里也不痛快就是了,十幾歲的小姑娘哪能夠一點小性子都沒有。
怪也怪姜遠,表面上看著嚴厲,但大多數時候還是格外寵她的,姜顏這點小脾氣歸根結底也是他慣出來的。
唯一的親妹妹,他不寵誰寵。
到教室,姜顏神情懨懨趴到早讀結束。
要擱以往,姜遠早該跟她道歉了,可是今天,她手機上甚至沒有姜遠發任何的消息。
但其實昨晚,姜遠已經道歉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因此她還在賭氣。
一旁打量她好半天的徐念卿,仿佛能看到她臉上寫滿了“快來哄我”幾個字。
都不用往深想,從她頻繁看手機的舉動,他都能確定這是還在因昨晚的事情跟她哥哥賭氣呢。
他忍了半天沒忍住,伸手拿過姜顏桌上的“交流冊”,熟練翻到空白的一面,提筆寫:【不好好聽課,看什麼手機?】
趁老師轉頭板書時,推到姜顏面前。
姜顏看了看,眼皮掀起一點又很快垂下,她沒什麼精神,拿筆在冊子上寫:【我感覺我哥哥變了,他不關心我,也不愛我了。】
這話瞧來實在像個賭氣的小孩兒。
徐念卿忍笑,低頭寫:【你知道昨天我們的事情上熱搜了嗎?】
姜顏:【熱搜?】她回家就睡了,完全不知道這事兒。
徐念卿猜到她不知道:【嗯,熱搜榜前五,我到家的時候還掛在第三,洗個澡出來,熱搜就被撤了。
】
姜顏有點難以置信,居然還上熱搜了:【是他們買的?】
徐念卿繼續往下勸:【嗯,但我猜,熱搜一定是你哥哥找人撤的,除了他我也想不到還有誰有這個能力。】
徐念卿當時正頭疼,生怕母親看到熱搜來問他,但好在,熱搜撤得快,這事徹底被壓下去了。
那家人也是夠陰,前腳接受調解,后腳買熱搜,企圖用輿論來報復他們。
姜顏愣愣看著那行字,不由伸手摸了摸胳膊上的紗布。
徐念卿又寫到:【所以別跟你哥哥生氣了,他當時也沒做錯什麼,走流程是對的。】
姜顏不是不知道,走流程是對的,只是……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當時的感受,再加上姜遠一聲不吭做了這些,反倒激起了她一絲逆反心理:【生氣?我沒有生他的氣,我這個拖油瓶拖累了他這麼多年,又憑什麼生他的氣。】
為什麼就不能好好跟她說,難道在哥哥眼里她就這麼不懂事嗎?
她越想越覺得煩躁,還有一些惱羞成怒的意味。
徐念卿看得出來她著惱,竟然也能理解她這點微妙心思,但他想了想,特意用紅筆在“拖油瓶”三個字上打了個大大的×。
接著他認真寫道:【你不是拖油瓶,而是他血濃于水的親人。如果我是你哥哥,知道你這麼說,會很難過也會很自責。】
【姜顏,不要用一時的負氣,去傷害愛你的人。】
小姑娘那點任性的小脾氣,忽然就在他這兩行字里偃旗息鼓了。
她抿唇想了半刻鐘,抬眼看向神情溫和的徐念卿時,姜遠疲憊的模樣在她眼前一閃而過。
這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姜顏最終拿筆用力劃掉了“拖油瓶”三個字。
目睹她這一番舉動的徐念卿,不由笑了笑。
“好好聽課。”他低聲提醒。
……
經徐念卿一番開導后,姜顏決定回家跟哥哥道歉。
但到家后卻看到姜遠在冰箱上貼了張便利貼:【嬌嬌:外省查案,歸期不定,不必擔心。】
落款:哥哥。
姜顏取下那張便利貼捏在手里,過了會兒慢吞吞折起來放入客廳電視柜下面的抽屜里。
以往姜遠外出查案也會特意留紙條給她,姜顏倒是不意外,就是有些悵然若失,看來道歉的事情只能留在以后了。
想到這,姜顏走回沙發邊,懶散坐下,往后靠時,后腰卻碰上一物。
她一愣,側身看去,竟是姜遠經常隨身攜帶的不過半個手掌大小的糖盒。
將糖盒拿到手里,姜顏手指摩挲著已經有些脫漆的鐵皮外沿,下意識晃了晃,“沙沙”聲提醒她,這里面還有東西,可能哥哥出門太急,給落下了。
這糖盒太熟悉了,兩年前姜遠決定戒煙的第二天就買了它。
那時候,姜遠還給她喂過里面的糖,濃濃的荔枝味。
姜顏將糖盒捧在掌心,慢慢地晃,她忽然有些想哥哥。
然后她心念一動,拇指彈開上方暗扣,將一方小口貼著掌心往外倒。
但姜顏沒想到的是,倒出來的并不是記憶里淡粉色的糖丸,卻是一粒———白色藥丸。
她起初還愣了一下,等她反應過來又晃著糖盒倒出幾粒一模一樣的藥丸時,手掌開始不受控制般發顫。
恐懼如潮水,洶涌撞堤,下一刻就要傾瀉而出。
怎麼可能?她身子一軟,順著沙發跌坐在地,那些駭人的念頭剎那間將她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