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架勢,完全不是來講道理的。
而是來,出頭的。
不用多想,這兩人八成是那對祖孫的家人。
姜顏心念一轉,在女人踩著細高跟鞋噠噠沖過來的一瞬間,擋在了倏然起身的陸巖面前。
女人來勢洶洶,一瞧見門內的陸巖,當即就沖了過來,在靠近他們的那刻猛地揚起了胳膊。
“就你們打我孩子是吧?”尖利的女聲刺耳難聽,一句話才脫口,就掄圓了胳膊朝姜顏臉上甩了過去。
那速度快的,一旁的民警都沒能反應過來。
陸巖全憑反應快,在女人揚起胳膊的瞬間拉著姜顏往一側避讓,才險險避開這一巴掌。
女人一巴掌落空,很快收勢,再次抬手又要甩一巴掌過去。
這次反應過來的民警想要上前,卻被女人的丈夫給攔了一下。
看來這兩口子擺明要給他們一點下馬威。
眼見巴掌甩過來,姜顏和陸巖又剛好被身后椅子擋住,想躲都沒法兒再躲。
姜顏擋在陸巖面前,慌忙間抬手去擋。
同時下意識閉上了眼。
但女人那一巴掌還是沒能打過去。
她身后,徐念卿死死拽住了她的胳膊。
女人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愣了一瞬,緊接著就罵起來,“哪個畜生……”
只是話還沒罵完,胳膊被徐念卿重重一拽,少年的力氣大的出奇,她掙也掙不開。
姜顏聽到動靜睜開眼,就見少年一臉薄怒,眉心擰成團,再開口時,語氣冷冽:“這里是警局,不是你撒潑的地方,我已經聯系好了律師,你要再敢對我朋友動手,我保證你傾家蕩產都不夠賠!”
他說完這話,一臉厭惡地甩開女人的胳膊。
屋內莫名靜了一瞬,有人在此刻走了進來。
是姜遠,他身后還跟著幾個外出宣傳回來的民警。
“姜隊,我們也是剛從外面回來,這事兒……”其中一個民警還在跟姜遠說著話,結果一進門,嘴邊話就此斷了。
屋內氣氛不太好,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姜遠對這個說話的民警點點頭,然后皺眉看向姜顏。
被徐念卿一番話震住了的女人面對一屋子民警和突然出現神色不善的男人,滿身氣焰盡數滅了。
但她還不忘自己才是有理的一方,強裝鎮定抓了把頭發,“好啊,這麼多警察在,我就不信討不回公道。”
……
重新梳理了一遍這場糾紛事件的前因后果后,其中一個民警覷著姜遠不太和煦的神色,斟酌語氣道:“也就是個誤會……”
“什麼誤會?”女人嚷起來,“我兒子還在醫院躺著呢!”
“你們警察就這麼和稀泥是吧?我不服,今天這事兒要處理得不讓我滿意,我就上告,還沒王法了是吧!”
她一吵,民警也尷尬,“這樣吧,你要不接受調解,就只能走民事訴訟流程。”
“走流程,當然走流程!”
走民事訴訟流程,也就意味著,雙方要打官司,而陸巖沒有喊來監護人就必須留在警局。
“你們也同意走流程?”民警又看向陸巖,陸巖沒吭聲。
徐念卿應了,“嗯。”
“那行。”民警點點頭,朝陸巖走去,“你叫陸巖是吧?先跟我走吧。”
陸巖看了徐念卿一眼,后者沖他點頭。
于是他抬腳準備繞過姜顏,可姜顏卻仿佛塑在原地一般,完全不打算讓陸巖走。
面對一屋子的人,她神情有些激動,抬手,對著姜遠比劃手語,問姜遠:【為什麼?他沒錯。】
姜遠始終沒什麼表情,“錯沒錯,不是你我說了算,該走流程走流程,我沒教過你嗎?”
姜顏聞言,難以置信地看著姜遠,片刻之后,緩緩垂下手。
她原以為他來,是幫她說話的。
她以為哥哥來,是來帶他們走的。
陸巖看不到姜顏臉上的表情,但聽得懂姜遠的話,他低聲,“讓我出去吧。”
姜顏回過頭,眼底淚光閃爍,目光充盈著愧疚。
陸巖不忍心看,輕輕推開她。
姜顏被陸巖一推,整個人踉蹌一下,小腿磕在長椅邊沿,順勢跌坐椅子上。
陸巖只看了眼,抬腳就走,姜顏看看他,又求助般看向姜遠,可后者始終沒有松口。
她長睫輕輕顫了幾下,一顆淚疏忽滾出眼眶。
姜顏低下了頭,眼淚順勢砸落在腳邊。
她不能理解,這只是姜遠一句話的事。
她更難過,自己多管閑事,害得朋友為她承擔后果。
那熊孩子惡毒,他家人也惡毒,他們毫無愧疚可言,可為什麼他們反倒是有理的一方。
擱平時,姜顏不是不知道于情于理都該走流程,她只是一時間鉆了牛角尖,只是一時間因姜遠的態度而難過,只是一時間因自己無能無力而愧疚難當。
種種情緒交織,她才更無法接受。
……
姜遠的印象里,姜顏很少哭,更別提在外人面前掉眼淚。
所以她這一哭,他不由自主就心軟了。
但理智仍占據上風,他心軟歸心軟,卻到底沒有松口。
即便這件事,他只需要稍微說句話,就能輕飄飄揭過。
可是這樣一來,即便沒錯,也成了一種過錯。
以權勢或人情平事兒,算不得磊落。
他姜遠,不屑也不肯。
伸手摸到口袋里的一方手帕,姜遠心里低嘆一聲,走過去,遞給姜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