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戛然而止，再接著，陸巖聽到她沒好氣地喂了聲，之后就是一連串怒氣沖沖的嚷嚷，婦女尖利的嗓音穿透門板，顯得格外刺耳。

“什麼？你國慶不回來了？”

“什麼叫忙？你一年365天，哪一天不忙？”

“真不是我這當妹妹的說你，你這麼忙你當初生孩子干什麼？”

“你跟姓陸的，你們兩個盡過一天當父母的責任嗎？”

“你自己看看你兒子陸巖，現在成什麼樣子了？啊？我好歹是他小姨，是他長輩，跟他說話呢，他給我裝聾作啞，屁都不放一個！”

“那幾年天天打架，好不容易消停兩年多，沒天天把人打進醫院了，結果今晚又跑出去跟人打架了。”

“搞得現在子軒都跟他學壞了，一點心思根本沒在學習上。”

“我也不想再跟你吵，你趕緊回來把他給我接走，要麼，讓他自己搬出去住，都16了，也該獨立了。”

“你不是有錢嗎？給他買套房子唄。”

“姐，我可不是惦記你那點錢，你每個月給的那點生活費我是真沒稀罕。”

“……”

說話聲漸漸小了，陸巖始終保持那個坐姿，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這樣的對話，他不知聽了多少年，這些年他被人當垃圾一樣踢來踢去，早就習慣這些親戚嫌棄的眼神和陰陽怪氣的語調。

周梅的話難聽，但有一句說得很對：為什麼要生下他。

既然將他當成累贅又何必生他。

陸巖慢慢閉上眼，努力平復心底的恨意。

下一刻，房門外傳來敲門聲，周梅難得收起那副刻薄的語氣，“小巖，吃了嗎？哎呀，可別生小姨的氣，我這不也是擔心你嗎？”

沒得到任何回應的她，兀自一笑，“家里還有方便面，你一會餓了自己出來泡，我約了朋友，就先走了。”

隨著客廳外的門被帶上，一臉冷意的少年緩緩睜眼，伸手拿起靜靜躺在桌上的橘子，輕輕握進手中。

布滿傷痕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慢慢撫過光滑的橘皮，仿佛只有這樣心里那股子無法發泄的狂躁才能逐漸平息。

“表哥，你回來了？”臨近中午，陸巖提了一大袋橘子回去。

聞言看了眼歪在沙發上打游戲的王子軒，他淡淡嗯了聲，換了鞋就徑直往自己房間走去。

聽到動靜，從廚房追出來的王子瑤，嘴里一邊喊著，“哥哥，抱。”一邊往陸巖身上撲。

陸巖聽到子瑤的聲音，下意識蹲下來，伸出一只手將她接到懷里，“別跑。”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家里最喜歡陸巖的人居然是不滿三歲的子瑤，每次陸巖回家她都特別高興，就像此刻她幾乎要掛在陸巖懷里。

但今天的陸巖對她明顯冷淡了許多，任子瑤在他懷里賴了會兒，陸巖很快冷著臉將她抱到沙發上，順手塞了兩個橘子給她，“讓你哥哥給你剝。”

小孩子有了吃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轉移。

陸巖也趁機起身，提著那些橘子回了房間。

在他進去沒多久，周梅從廚房走出來，壓低聲音問沙發上的兒子，“你表哥還生氣呢？”

王子軒低頭剝著從子瑤手里接過的橘子，不明所以啊了聲，“他不一直那樣嗎？”

周梅氣得揚了揚手里的鏟子，“什麼叫一直那樣，你沒看他對子瑤都沒好臉色嗎？”

王子軒把剛剝好的橘子往子瑤嘴里一塞，不耐煩地回她，“你管他呢，愛生氣就生氣唄，吃我家的住我家的，你還看他臉色干嘛。”

“祖宗你小聲點行不行！”周梅被他這話嚇得不由往陸巖住的房間看去，要不是昨晚她說了那些話，現在也不至于這麼心虛，可她望著靜悄悄的房間，轉念一想，自己也沒說錯什麼，算了，子軒說的對，愛怎麼樣怎麼樣吧，他要不樂意住就搬出去得了。

想到這，她臉色緩和了些，“看著點妹妹，我去做飯。”

王子軒敷衍地點點頭，眼睛就沒從手機屏幕上移開過。

氣得周梅又是一連串抱怨，“眼睛還要不要了？讓你寫作業你喊眼睛疼，打游戲玩手機就不疼是吧……”

房間外的動靜，并沒有傳到陸巖耳中。

他此刻全部心思都撲在眼前這一堆橘子上。

書桌上一應工具俱全，他帶著耳機，正認真跟著視頻里的教程制作橘子蓮花燈。

陸巖昨晚盯著姜顏塞給他的橘子想了半宿，最終想到這麼個保存方法。

教程看著容易，但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陸巖還是買了一堆橘子回來，一遍遍不厭其煩地試，直到自己能熟練做出一個毫無瑕疵的蓮花燈時，才終于將姜顏給他的那個橘子拿到手里。

歷時三個半小時，陸巖總算如愿做好了這盞只有他半個手掌大的橘子蓮花燈。

在燈芯被點燃的一瞬間，淡淡的橘子香氣也隨之傳來。

陸巖仿佛魔怔一般，用指尖輕輕觸上那一小簇火苗，直燙的指尖火辣辣地疼才收回手。

擱在一旁的手機，發出一連串的消息提示音。

陸巖轉頭看去。

消息彈窗里最上面幾條都是蔣遇的表情包刷屏。

他眉頭輕擰，伸手去關，卻在手碰上屏幕的一瞬，看到了最新一條彈窗：【@一生之敵數理化 這是姜顏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