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大多時候性情薄涼，卻漸漸因為沐伊人，開始有了溫度，上語文課時老師念到“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的時候，他腦海里便浮現出那個笑得明眸善睞的女孩子，嘴角不由得勾起弧度，眸里是自己不曾察覺的溫柔。

他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的對方，但是等發覺的時候，就已經是深愛了。

一份帶著禁忌意味的深愛。

6

“我記得你是在二十歲的時候，來到你媽媽身邊的，是吧？”Sara道。

沐伊人嗯了一聲，彼時她已經坐上了Sara的車，她調低了靠背，把自己的身體徹底放松，眸子望著車頂，好一會兒了才說道：“宋阿姨嫁給我爸的第四年，我爸就出了車禍，去世了，一起坐在車上的宋阿姨也受了重傷，家里的生意沒人管，工人上門鬧事，那是我和宋祁最無助的時候，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媽找到了我，把我給帶走了。”

爸爸和宋阿姨出事的那天，是她二十歲的生日，兩個大人買了禮物開車趕回來，卻在半路發生了意外，沐伊人和宋祁在家里布置好了，蛋糕也插上了蠟燭，眼看著十二點就到了，他們還是沒有回來，宋祁就把蠟燭給點上了，沐伊人剛許了愿，希望家人平安，醫院的電話就來了。

沐伊人跟親生媽媽走的那天，是宋祁的生日，一向高傲的少年，因為家里突發事故的折磨，變得狼狽不已，沐伊人最后一次看見他，是在宋阿姨的病房前，宋祁滿眼血絲地垂著頭，聲音哽咽：“沐伊人，我們該怎麼辦？”

這樣的宋祁未免太讓人心疼，沐伊人走了過去，捧起他的臉，在他唇上留下淺淺一吻，在宋祁微怔之時，安慰道：“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

說完這句話的第二天，沐伊人就跟著媽媽坐上了出國的飛機。

沐伊人不知道宋祁回家時看見她房間空了，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沐伊人將這件事說得很是悲壯，Sara卻一點眼力見都沒有，笑了出來，“那宋祁豈不是要恨死你？你竟然在他最需要你的時候，離開了。”

沐伊人動了動自己的手腕，有些酸疼，想起剛才宋祁握住她手腕時的力度，很是贊同Sara的說法。

Sara又道：“或者說，你有什麼難言之隱，比如，你媽媽威脅你必須跟她走之類的？”

沐伊人翻了一個白眼，“你電視劇看多了吧，她是我親媽，就算跟我爸感情破裂離婚了再嫁，也會時不時給我打個電話，寄些東西來，當初她也跟我爸爭過我的撫養權，那時候我爸出事了，她怎麼放心我一個人，就算我跟宋祁關系再好，也沒有血緣關系。”沐伊人一股腦說完，頓了好久，又道，“不過我跟我媽走了之后，我媽的確是給宋祁他們留了一筆錢，足夠宋阿姨的治療費，還可以填補我爸工廠里面的資金空缺。”

Sara嘖嘖兩聲，“命運多舛。”

沐伊人沒再說話，打了個哈欠，然后找出耳機帶上，閉上眼睛休息。

沐伊人現在二十四歲，跟媽媽在國外生活了四年，完成學業之后回到國內工作，她有想過回去找宋祁，卻沒想到，會跟宋祁在咖啡廳里偶遇。

萬事開頭難，這都有了開頭了，沐伊人就打算趁熱打鐵，第二天一大早，就跟舅舅請了假，跑到他們以前住的房子門口蹲點，她這一蹲，沒蹲到宋祁，反倒遇到了出門買菜的宋阿姨。

宋阿姨一見是她，很是激動，拉住她的手抹著眼淚，說她可算愿意回來了，還怕沐伊人是怪她才不回來的。

到底是女人，各方面都好溝通，哭過抱過就冰釋前嫌了，等宋祁上班回來，一到玄關就看見鞋架上的高跟鞋，再一看，自己的拖鞋也不見了，他微蹙眉，似乎想到了什麼，沐伊人也適時出現在他面前，戴著圍裙，熟絡道：“回來了。”

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

宋祁換鞋進了屋，宋阿姨正從廚房端菜出來，沐伊人則把碗筷擺上桌，一切就跟他們年少時的那樣，只是沙發上少了看新聞的沐爸爸。

宋祁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說什麼，只是怔怔地望著沐伊人。

宋阿姨不知道昨天他們已經見過了，看見宋祁這個傻樣，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腦勺，“認不出了，這是伊人。”

“我知道。”宋祁道，“化成灰我都認得。”

7

一頓飯，宋祁和沐伊人都各懷鬼胎，就宋阿姨一個人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中，氣氛濃烈，宋阿姨又提到之前的時候。

“我一直都怕你在怪我，你跟你媽媽走了，我心里一直不安，好在你還愿意回來看我們。”

“媽。” 宋祁見話題越來越偏，就出言提醒，轉而對沐伊人道，“吃完了跟我上樓，我有事跟你說。”

宋祁說完就起身上樓，

沐伊人匆匆扒了幾口飯，跟宋阿姨說了一聲就跟著宋祁上了樓。

宋阿姨是知道宋祁的心思的，就沒再說什麼。

這房子的布局跟沐伊人走之前一樣，一路跑上三樓，難免觸景生情，特別是到了三樓，看見宋祁半倚在她之前的房間門口，示意她朝里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