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棠,你被人侮辱,臟了身子,自盡以全清白,我們也很難過。但他們是叛軍,你不能跟他們同流合污……」
我冷冷打斷,怒道:「究竟是我臟,還是你們的心臟!」
「你們的難過不過是做樣子給別人看罷了!」
「我的靈堂前連個守靈人都沒有,下葬之日,你們甚至沒有打開棺材看我一眼……」
他們面面相覷,越發心虛。
我揚聲道:「現如今天下紛爭,弱肉強食,都是為了權力而來,分什麼義軍和叛軍?」
「現在有兩條路,第一,你們投降,我保全城百姓不死,你們繼續統管蒼城。」
「第二,我一聲令下,十六萬大軍踏過去,以血祭城。」
父親氣得大喘氣,顫巍巍地指著我:
「宋家不幸,竟生養出你這等不肖子孫!我們今天就算是死在這里,也絕不投降!」
宋晚桐不想死,連忙上前阻止父親。
蕭勉走到城墻邊,語氣十分討好:
「娘子,有話好說。」
「岳父大人一時激動,你別生氣,我們現在就投降!」
「來人,快打開城門!」
母親也勸道:「是啊將軍,不行我們就投降吧!」
你看,他們要求我三貞九烈,要求我大義凜然,自己卻一點骨氣都沒有。
我斷不會拿全城百姓的性命開玩笑。
只不過稍微試探,他們就做出了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不急。」我伸出食指,地沖他們揮了揮,「投降可以,但是有條件。」
「什麼條件?」
我挨個數著:「一、二、三、四,真好,都在。」
「我歷盡千難萬險出城求援,飽受屈辱,搬到援軍救了你們所有人的命。」
「你們卻絲毫不念血脈親情,更不顧是非功過,不惜給我下藥,合力殺了我。」
「俗話說血債血償,我要求你們償還一條命,不過分吧?」
宋晚桐哆哆嗦嗦地開口:「你想殺誰?」
我想了想,道:
「至于讓誰死,你們決定。」
06
他們氣壞了。
母親怒極反笑,手指顫巍巍地指向我,揚聲道:
「裴家軍沒人了嗎?你們主帥竟然讓這種恬不知恥的女人做軍師!」
「她之前被抓進軍營里,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過,身子比青樓里的女人還臟!」
裴家軍里有人不斷小聲嘀咕。
他們一向懼怕裴少野的威嚴,不敢明著說什麼。
沒想到,母親竟然堂而皇之地用這件事羞辱我。
她笑得暢快,
「宋今棠,現在你的丑事天下皆知了,我看你以后有什麼臉面活在世上!」
從前,蕭勉每次聽到此事,好像也受到了奇恥大辱般,一張臉黑得像炭,仿佛多看我一眼會臟了他的眼睛。
我不禁冷笑起來,肩膀都在顫抖。
這十八年的親情,終究是錯付了!
「我沒時間跟你們耗,一刻鐘時間,用一條人命作為你們投降的誠意。」
我讓他們選,想犧牲誰就指向誰。
母親舍不得丈夫和女兒,毫不猶豫地指向蕭勉。
蕭勉一驚,報復性地指向母親。
父親猶豫了一會兒,想到蕭勉能做他的幫手,母親能任勞任怨地伺候他,女兒最沒用處,于是指向了宋晚桐。
宋晚桐憤恨地瞪著父親,心中一陣糾結。
她如果指向父親,這一輪便是無效的;如果指向蕭勉,那麼蕭勉必死,她舍不得。
思來想去,宋晚桐最終把手指向了母親:
「娘,對不起。」
楚楚可憐的模樣,像極了她用白綾把我勒死的時候。
仿佛她才是受委屈的那個。
母親地看著自己最寵愛的小女兒選了自己,眼神痛苦得幾乎絕望,最后慘淡地笑了,一步一步往后退:
「好,真好!」
「我邵月華這輩子養出了兩個好女兒!」
她帶著憤恨和不甘,抽出蕭勉腰間的劍,抹了脖子。
頸間開出一朵血紅色的花。
我長吸一口氣,望著天空,冬日的風吹在臉上好冷。
眼角有一滴淚。
我抬手,假裝若無其事地將它抹去。
臨死前,母親曾是我最后的希望。
我苦苦哀求:
「娘,放了我吧,求求你,我是你的女兒啊!」
可她手中的白綾卻越纏越緊:
「黃泉路遙,你到了那邊別怪我們。」
怎麼能不怪呢?
她親手殺死了我。
母親倒下了,宋晚桐嚇得癱坐在地上,半晌沒緩過神。
父親很快恢復了強忍哀痛,雙眼血紅地盯著我,沉聲道:
「賤內已經大義獻身,請軍師依照所言,允許宋家繼續掌管蒼城,宋家守將永遠臣服于裴將軍,絕無二心。」
我整了整狐裘,坐回車輦內,清聲道:
「準。」
07
我不費一兵一卒拿下蒼城,裴少野喜出望外,讓人為我舉辦了隆重的慶功宴。
裴少野先是把我大大贊揚了一番:「軍師足智多謀,一人可抵千軍萬馬。」
接著似笑非笑地向父親舉杯:「真是虎父無犬女啊,宋將軍,裴某敬你!」?
父親的臉色更加難看,奈何不能發作,只能把杯中苦酒一飲而盡。
裴少野接著把目光轉向蕭勉,嘖嘖兩聲,問我:
「軍師,聽說這是你的夫君?」
我莞爾一笑,隔空與裴少野干了一杯:「區區贅婿罷了,不足掛齒。」
裴少野聞言笑了起來,「原來是贅婿,艷福不淺。」
我沒再接話。
宋晚桐也在席上,她身穿縞素,神色憂傷,猛灌一口酒后,捂著胸口咳了起來,更顯得嬌俏動人。
裴少野食不甘味,眼睛黏在她身上后,就再也移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