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他一向不喜歡我。從來，他都是對溫晴更好。

我那時常想，我才是他的親生女兒啊，為什麼他總是對我不冷不熱呢？后來我才明白啊，呵呵。

拳腳落在我身上，那點兒疼痛算得了什麼呢？

怎麼及得過一襲白布蓋在那瘦小的身軀上，從我面前推過……

我的奶奶，從小搖著蒲扇對著月亮給我講故事的奶奶；

我的奶奶，拄著拐杖將我送出好遠，目送我去上學的奶奶；

我的奶奶，每次有好吃的總是偷偷地藏起來留給我的奶奶……

她現在卻躺在白布下了……

而我，連她最后一面都沒見成！

而我，卻讓她在臨終前念念不忘，放不下心！！

可恨的是，溫晴還在溫建華身旁說著：「叔叔，姐姐也沒什麼錯，她只是太愛學習了。小意姐姐，你不該把學習看得比奶奶還重的……」

5

在溫建華又要將拳頭砸向我的時候，她假惺惺地拉著他：「叔叔，都怪我，回來前沒有勸小意姐姐……我也有錯！」

我抬眼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追著推車而去。

那幾天真是渾渾噩噩。

他們將奶奶送進焚化爐的時候，我逃了。

我無法忍受自己眼睜睜地看著最愛我的奶奶變成一捧灰。

落葬后，大家全都跪在墓碑前痛哭，只有我茫然地看著墓碑上奶奶的名字發懵。

就……再也見不到她了嗎？

回到家，我怔愣地坐在餐桌旁，夏荷端過來一碗蓮子羹，說：「小意，這幾天你都沒吃什麼。先吃點兒墊墊肚子。」

我接過來木然地往嘴里送。

這一刻，我爸和溫晴正好進門。

溫晴走到我面前，看似痛心疾首一般：「小意姐，你沒有心的嗎？」

「奶奶走了，你連最后一面也不去見她。」

「送她進焚化爐的時候，你人又不見了。」

「剛才在陵園，大家都哭得那麼悲傷,你都不傷心的嗎？你現在……竟然還能吃得下東西？」

「小意姐，奶奶對你多好啊，臨終前都叫著你的名字。我真是做夢都想能有這樣的奶奶，你卻不知道珍惜……」

要說她多厲害呢，三兩句就讓溫建華又上了頭。

他奪過我手中的碗，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只知道吃！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碎片飛濺，在我臉上割出一道血痕。

我猛然朝溫晴沖過去，左手抓她的頭發，右手狠狠地往她臉上扇去：「一打你不轉告老師的話！二打你挑撥離間！三打你茶……」

溫建華顯然沒有想到我會突然打人，竟愣了一瞬。

等他反應過來時，溫晴已經結結實實地挨了我三巴掌。

在我被溫建華和夏荷一同拖開拳打腳踢時，我看見溫晴腫得老高的半邊臉和嘴角的血漬，我看見她怨毒地看著我。

心想：等著，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加倍償還！

我像是一條流浪狗一樣逃了出來。

我媽葬禮結束后就趕去了公司，我要找她去要個說法。

等紅綠燈的時候，一個白發蒼蒼的奶奶牽著她七八歲的小孫女。

老奶奶見小孫女的頭發亂了，便取下那只蝴蝶結發卡，重新給她別好：「真漂亮，我家囡囡就是奶奶的小公主呀。」

「真漂亮，我家小意就是奶奶的小公主呀。」奶奶的話猶在耳旁。

我突然淚如雨下。

綠燈亮了，老奶奶牽著小女孩走遠了。

而我，則蹲在馬路旁嚎啕大哭。

一條青灰色格紋手帕遞到我面前：「沒事的，都會過去的。」

我仰起頭，陽光灑在男生肩背上，氤氳著一層金邊。

他的面容陷在光影中看不真切。

「江少，女朋友？被你欺負了？」一輛車停在我們面前，年輕男人戲謔地說。

男生將手帕塞到我手上，溫和地笑了笑：「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他轉身上了那輛車，我站起來擦干了眼淚，緊緊地攥著那方手帕。

攥緊了一個陌生人的善意。

6

我媽因為從小就被灌輸知書達理、溫文婉約的思想，因此性格溫和得有些懦弱。

但當她看見我臉上的傷時，還是攥緊了拳頭：「溫建華又打你了？！」

我點點頭，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告訴了她，她哭著抱住我：「媽媽真沒用！對不起，小意，媽媽沒能保護好你……」

我媽破天荒地和溫建華叫了板，一定要將溫晴母女掃地出門，否則就離婚。

溫建華妥協了。他不敢和我媽離婚。

沒多久，溫晴轉學了。

走之前，她背著書包站在我面前，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冰刃，恨不得刺穿我。

「溫意，我恨你！憑什麼你擁有的我不能有？那些本應該是屬于我的！！」

「憑什麼你能堂堂正正地生活在陽光下，而我卻只能像是陰溝里的老鼠一樣茍且偷生？」

「溫意，你等著！我還會回來的，回來拿走你的一切！」

7

現在，她回來了。

在我婚禮前幾天，要求溫建華將一家奶粉公司轉到她名下。

她哀哀切切地哭訴著她媽媽出車禍慘死的景象，溫建華當場就心跳加快、呼吸急促，連吃了兩把速效救心丸才緩過來。

她又當著我媽的面叫溫建華爸爸：「爸爸，你還要將我藏到什麼時候去？我是您的女兒，您和我媽的女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