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依舊在尋歡作樂。

那日，皇帝好心情地召了我去，同他的新歡們一起。

大師進貢完了最后一顆丹藥，朝我微微頷首。

皇帝將我攬在懷中，“愛妃，還是你懂孤，這些美人甚合孤的心意，孤要重賞于你！”

望著高臺之下，歌舞升平，我心中毫無波瀾。

“陛下，臣妾進宮之前，已嫁作人婦，臣妾的夫君，正是您欽點的探花郎，俞子珺。”

“皇上還記得這個名字嗎？”

皇帝的笑意僵在嘴角。

好像沒反應過來。

我繼續道：“不記得也沒關系，臣妾記得就行，因為臣妾的夫君與陛下有幾分相似，長寧公主想將他收為男寵，他不愿，長寧公主就殺了臣妾的夫君。”

我靜靜地看向皇帝。

好半天，他才回過神來，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賤人！”

他怒極，卻突然松開了手，捂著心口癱倒在地。

“陛下別動氣，動氣傷肝，您現在的五臟六腑，可沒有幾處是好的了。”

我觀賞著皇帝的慘狀，他怨毒地看著我，似乎想要將我生吞活剝。

我笑道，“皇后娘娘剛出月子，臣妾去看了小皇子，活潑可愛，想必有皇后娘娘教導，定會是一位明君。”

皇帝的臉漲得青紫，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求救地看向高臺之下的美人們，美人們卻是同我一般，靜靜地，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陛下，天災之下，饑民流竄，朝廷不管他們，這些女子的父母都餓死了，難為臣妾一個一個把她們搜羅起來。”

皇帝的眼神變得絕望，就像當初的長寧公主。

我輕蔑地看著他，

“陛下，好走。”

【13】

當晚，喪鐘響徹宮城。

皇后所生的小皇子是陛下唯一的皇嗣，第二日就在皇后母家的支持下登上了皇位。

新帝登基之后，我見到的第一個人是張侍衛。

長寧公主死后，公主府上下都被遣散，他入宮當了侍衛，如今新帝登基，他終于有機會見我一面。

我感念他的恩情。

我最初決定入宮的時候，就是他幫我尋了一個新身份。

那時我問他為什麼幫我，明明長寧公主才是他的主子。

他垂著頭，過了很久，他才輕聲道：“原本，下個月，她就能被放出宮去。”

他說完這句話，我才注意到他身側配著一個桃紅色的香囊，很不搭。

我問他今后有什麼打算。

他說他如今就已經很好了，新帝登基，他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功勞，如今漲了俸祿，寄出宮的銀錢總是分成兩份。

一份給他的爹娘，一份給她的爹娘。

他依舊帶著那個桃紅色的香囊。

曾經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念著我的功勞，封我為俞太妃。

我自請出家，余生只求伴青燈古佛，太后嘆了口氣，她勸我不必如此。

我在佛堂里供奉著兩座牌位，一座是俞郎的，一座是寶珠的。

我日日誦經，為他們祈福。

說來也不算辛苦，只是每日清晨都得記著，俞郎面前擺一碗酒，寶珠面前擺一碗羊奶。

俞郎縱著我，不會介意，但寶珠可是會生氣，說不定好幾天都不理我。

幸好我的頭腦還算清楚，還能分得清。

但我的時間也不多了，出宮時，我已經二十三歲，只剩不到兩年的時間。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

原本我剛來時，佛堂外面郁郁青青。

不知不覺間，竟是枯黃凋零了。

我的身子愈發地冷，好像很抗拒這個冬天的到來。

太后來看過我一次，說要接我入宮過除夕，我搖搖頭拒絕了。

因為我有種預感，我就要見到俞郎了。

除夕那天晚上，我敞開門，窩在躺椅上，搖搖晃晃地看著窗外的梅花，和月亮。雪紛紛揚揚地落下，偶爾有煙花綻放在天際。

我好像又回到了揚州的小家。

我依舊在村口等他，俞郎的身影漸漸清晰起來，他走近，見到等候多時的我。

我終于忍不住濕了眼眶。

他見了我，只知道笑，

“娘子，我們回家。”

番外【俞子珺】

我是個窮書生。

但我的娘子是揚州最美的姑娘。

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快要被打死了。

她就像仙女一樣出現在我的身邊，不僅救了我，還讓我魂牽夢繞。

這不是仙女是什麼？

我開始頻繁出現在花樓，世人都說我瘋了，色迷心竅。

但他們都不懂，若歡是這世上最好的姑娘，我遠遠看她一眼就滿足得不得了。

可我是個窮書生，給不了若歡什麼。

若歡喜歡看書，喜歡讀書，喜歡吃栗子糕，我就投其所好。

若歡總是被地痞無賴糾纏，我替她出頭，卻被揍得落花流水，我很慚愧。

但是若歡悉心地替我上藥，滿眼心疼地看著我時，我又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若歡不想耽誤我，想叫我放棄。

但我知曉她心中所想，她是世間最好的姑娘。

我愈發勤快替那些公子老爺抄書，擺攤賣書畫折扇，種田養家，只想早日攢夠替她贖身的錢。

我只要她。

后來，若歡還是用半生的積蓄為自己贖了身，義無反顧地跟了我，還把所剩的積蓄都給了我，讓我去考取功名。

遇見這樣的娘子，是我幾世修來的福氣。

我想把天底下最好的一切都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