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持續了一段時間。

終于魔族被我們逼得節節敗退，再下一步就是他們的首領，趙玉。

決戰前夕，我又回到萬象鏡前。

不出所料，在那里看到了青瀾。

這次他主動把酒遞給我。

我坐到他身邊接過，仰起頭喝了一大口。

因為明天就要對上小玉，然后一切就會結束，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沉重。

我想到了不顧一切撲在我面前，替我擋了一擊的殷揚。

想到了含淚把陌玉托付給我的表姐。

想到了這許多年來在我面前被魔族殺死的生靈。

想到了因為這場神魔之戰，被毀得徹底的人間。

心里好像堵著一口氣，我忽然覺得有些悲涼。

青瀾在這時候開口。

「人族，諸神，為了他們拼上命，你后悔嗎？」

我一頓。

抬眼看他。

看著他眉目如畫，始終淡然，好像什麼事都不會讓他放在心上，一如初見時的模樣。

我笑了。

「不是哦。」我說。

「什麼？」他愣了一下。

我偏過頭，又狠狠灌了一大口酒。

「我不是為了他們才拼命的。」

指尖在瓶口捏得發白，我倏然轉向他。

不是為了他們。

「我是為了你。」

從一開始就是為了你。

我看到他的眼睛陡然瞪大。

26

對于青瀾的感情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或許是從小玉那次惡作劇之后。

或許是從近萬年來我們兩個相伴的點點滴滴里。

總之，當我發現不對勁后，我去問過小玉。

小玉一臉感慨地摸摸我的頭。

「你慘了，你墜入愛河了。」

因為不知道怎麼面對，我請她幫我保守這個秘密。

長久的陪伴，我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黏到他身上。

看他閑適淡然地旁觀，看他偶爾興起地出手。

我會不厭其煩地去打擾他。

會故意犯一些幼稚的錯誤，讓他來指點。

會忍不住想，背負世間最強大的力量卻無法施展，他會覺得不甘嗎。

在我來之前他一直是獨自一人，他也會覺得孤獨嗎。

他會覺得我麻煩嗎，會認為我是累贅嗎。

我患得患失又驚又喜地度過跟他在一起的每個日夜，直到我閉關。

我想，成為上神以后，我會不會離他更近一點。

會不會獲得跟他并肩站在一起的資格。

我是懷著這樣的期待出關的。

但是，魔族出現了。

因人類而產生的邪惡之氣，以想象不到的速度席卷了天地間。

自從萬年前我被蛇妖捉住差點吃掉以外，我再一次感到了恐懼。

但是這恐懼卻不是來自于魔。

而是來自于仙。

27

我出關后先去了人間一趟，看到生靈涂炭，人間慘狀。

回到天庭我想找眾仙商議，卻意外地在門前看到了青瀾的身影。

以往像這種交際他從來不參加，所以看到他我有些奇怪。

而且不知為何，他只是站在遠處沒有進去。

于是懷著探究的心思，我也沒有進去，而是從另一邊向內窺探。

眾仙在商量如何對抗魔。

他們惶恐，不安，爭吵，害怕，這些都無可厚非。

但是其中一位仙人卻氣定神閑。

「大家放心吧，我們一定會勝利的。」

他臉上揚起一抹奇異的笑。

「因為我們有青瀾上神，他身上可是有著主神都覺得危險的力量，對付魔族當然不在話下。」

眾仙被他的話吸引，頓時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可是青瀾上神不能隨便使用力量啊！」

「青瀾上神使用力量會死吧！」

「青瀾上神如果不肯出手怎麼辦？」

先前說話那人胸有成竹，侃侃而談：

「青瀾上神也是神啊，神對抗魔天經地義。而且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只要犧牲他一個，就能救下所有生靈，他沒有不出手的理由。

「他如果為了茍活于世就冷眼旁觀這麼多生靈因他而死，那他就不配為上神，那他就是想墮魔，到時我們擒拿他，看他出不出手！」

他說得慷慨激昂，明明字字句句都是荒謬，眾仙卻仿佛尋到真理一般，帶著興奮連連贊同。

又有一位仙人道：

「其實說不定到不了那一步，青瀾上神雖然外表看起來冷冰冰的，卻是一位十分溫柔的神，我們只要把這道理跟他一說，他說不定直接就會為了天下蒼生，主動攻打魔族！」

其他人拍手稱是，氣氛歡快得好像與魔族的對抗已經贏得了勝利。

我下意識地看向青瀾。

我看到他淡淡地轉身就走，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無邊的恐懼瞬間席卷我的全身。

我不知道眾仙是如何厚顏無恥地說出犧牲一個人來救他們這樣的話。

但是有一句他們沒有說錯。

青瀾的確是一個十分溫柔的神。

眾仙洋洋得意地背后設計沒有錯。

青瀾，他無法眼睜睜地看到天地毀滅而無動于衷。

該出手時他一定會出手。

如果這是唯一的選擇，他明知道自己會死，也會出手對抗魔族。

我那時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我不能讓他赴死。

如果所有人都期待由他來對抗魔族，那麼我先提前將魔族剿滅。

如果所有人都期待他的死亡，那麼就由我來守護他。

拼了命也要守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