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過于大夫給我的打火機。

「嚓——」

火焰在我面前燃燒著。

那麼小小的一團，

它隨風搖曳著，我的大腦也隨之浮現著什麼……

14

其實那天在咖啡廳，不是我跟傅衍第一次見面。

我跟傅衍最初的相識，是在我 13 歲，正是惆悵初二學習的時候。

我爸不擅長指導我，向他老戰友訴苦。

而他老戰友是真頂，有忙他真幫。

我爸訴苦的第 2 天，傅衍就來了。

那時，我一個初二學生，對學霸類的人很是敬畏，而傅衍恰恰是個北大的新生代表。

他聲音好聽，模樣又帥氣，比電視上那些頂流還要戳中我的小心肝。

我花癡道：「傅哥哥，你真帥。」

他說：「看書，別看我。」

面對他的教導，我很是認真，甚至可以說虔誠。

通過傅衍的補課，初二下學期，我最好的一次月考是年級第 10，我發短信告訴傅衍，他主動問我想要什麼獎勵。

我樂開懷，回復：「不然，初三你再給我補補課。」

傅衍很干脆地答應，手機那頭，我還能聽到他的笑聲。

就這樣，每個寒假、暑假，傅衍都會來給我補課，這一補補了 5 年。

這些年，我跟傅衍一起見過火紅的日出，兇猛的雷電，斜飛的春雨，悄然的初雪……

一切的一切，全都被我珍藏心底。

18 歲，高考之前。

我的那點小心思不想藏了，我撩騷他，我說：「傅衍，如果我考上了北大，我們就談戀愛，好不好？」

我想過，最好的回答，是他說「好」。

沒想到，還有更完美的答案。

他回應我：「嗯，如果你沒考上北大，我們就結婚吧。」

有了這幾年的沉淀，2020 年 5 月 20 日的婚禮，也來得理所當然。

我在裝修一新的婚房中，拿著為自己一針一線縫制的手捧花，等著傅衍的到來。

可是傅衍沒來，火災先來了。

因為結婚熱鬧，一個灣的鄰居都聚集在我家，小孩子聚在一起胡鬧玩火，那天有風，天干。

等發現時，火勢已經蔓延了。

好在只是燒了婚房，人沒事。

可是，就在大家松口氣的時候，少了兩個玩捉迷藏的孩子。

我爸身為軍人，先沖了進去。

他一個人帶兩個孩子出來，不是易事。

我想也沒想，也跟著我爸沖了進去。

我在自己的房間找到了一個孩子，抱著孩子出來的時候，看到梳妝臺上的那一束捧花，也順手拿了起來。

那時，我還簡單地想著，很快就能沖出去。

結果，煤氣管道爆炸，火勢一下就大了。

最后是消防員沖入火海救下我們，他為了保護我們，被橫梁砸到頭。

后來他死了。

網絡上都說，當天是他的婚禮，結果變成了葬禮。

巨大的負罪感，讓我幾乎無法承受。

還有網民義憤填膺地說，我為了一束捧花，害死了消防員；我這種人，就不配有幸福，就應該贖罪一輩子。

他們連娶我的傅衍一起罵。

那些日子，網暴讓我很難挨。

傅衍有次受傷，頭破血流的，讓我更難熬。

我被傅衍保護得太好，我很脆弱的，

哪里能承受住。

我跟傅衍說：「這婚不結了。」

一向沉穩的傅衍，聲音難受得幾乎哽咽，他沖我吼：「林肖肖，你怎麼那麼壞呢……」

是啊，我特別特別壞！

壞死了！

我為了讓自己好過，忘記了那場大火，也忘記了陪我日久生情，許我一生幸福的傅衍。

15

記憶恢復的那一刻，劇痛讓我幾乎昏厥。

那些網絡上的辱罵，我也清楚地記起來：

「就為了一捧花，害死一個人，她好意思結婚嗎！」

「這種人就應該一輩子不配擁有幸福。」

「我要是消防員的妻子，我要詛咒她和老公出門撞死……」

我不止一次地想，我要是行動快一點，保護好那個孩子和我，那位消防員現在是不是也當爹了。

我哭得泣不成聲。

「傅衍，我難受……」

他緊緊抱住我：「不怕，不想記得，就忘了吧。」

他這個傻子，

哪怕罵我壞，

卻還是希望我——過得好一點。

我不敢再忘，更不想忘，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腹部傳來劇痛，疼得視線發黑，迷迷糊糊中，有誰似乎抱著我在跑。

「我老婆快生了，大夫……」

「她會不會有事？」

「她頭也很疼，于念，你快來看看。」

有很多人，在圍著我轉。

還有淚，滾落我的耳畔。

傅衍的聲音在我耳邊道：「林肖肖，你和孩子別丟下我，如果可以，求求你，這次別忘了。」

聲音是那麼那麼小聲……

16

我又從醫院醒來了，這次傅衍在——

他就趴著睡在我的床頭，于大夫，也就是于念，開了口：「你難產，九死一生，他要死要活的，情緒很不穩定，打了一陣鎮定劑，剛睡。」

我沙啞著嗓子張口：「對——」

「對不起」三個字還沒說出來。

于念道：

「我老公的事情不怪你，那是他的職責。

「非要怪一個人，其實應該怪我。

「是我讓他早點回來繼續婚禮，是我延誤了他的治療……」

通過于念的話，我才知道，傅衍經常出差找于念，一是討論我的病情，想于念幫我。二是，想替我求得于念的原諒。

他默默為我做了很多事，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他有珍惜我的，千真萬確！

我眼淚淌了又淌。

我不清楚于念的話是出于可憐傅衍，還是真的原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