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坐過來。”他拍拍床邊，我倒是對這位病號千依百順，“怎麼了？”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衣裳，“等下去洗個熱水澡，把衣服換了。”

我點點頭，實在是沒顧得上，忙碌了半宿，身上的衣服被雨淋濕了又被我捂干了，卻聽見趙寧瑯開解我，叫我不要怪王洛遠。

他說，王洛遠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也確實是派人去搜救了我們。

他說，王洛遠只是一介文人，并不精通帶兵作戰，也未曾手握實權，更無法反駁刑部尚書林謙。

他說，一一，你要明白，你于王洛遠而言，其實沒那麼重要，他當然看重你，也愛護你，但是他不能為了你不顧大局，舍棄一切只為了救你，王洛遠于你而言，以前是主仆，現在是朋友，你不能對他要求再多了。更何況如果沒有他拖住林謙，我們就是逃出來了也可能會死。

他說，一一，你不能總是指望別人去救你，旁人未必能去得及時，也未必能豁出命去救你，你所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道理其實都明白，但是唯有親身實踐過，才知道道理正確與否。

我低聲應下，乖乖聽他的話去洗澡。

熱氣氳氤，我坐在熱水里，難得放松下來，腦子里卻是一邊一邊地回放著剛剛趙寧瑯說過的話，他說我不能指望旁人不顧一切地去救我，可是為什麼御書房里你自毀前程地沖撞圣上，為什麼荒山上你不顧傷口撕裂還要在冷箭放出的時候把我護在身下。

許是房間里太熱了，我只覺得臉上燒得厲害，連忙從浴盆里出來，匆匆擦干了頭發。

昨日實在是太累了，腦子里的弦繃不住“啪”一聲斷了，我昏睡過去，再醒來，已經是下午。

出門便撞上王洛遠，我看著他滿懷歉意的樣子，反倒抱歉地對他笑了笑。

經過趙寧瑯提點之后我迅速擺正了心態也明白了我和王洛遠之間的關系定位，反倒不覺得委屈了，只覺得這本就是該有的結果。

“早上小一說話莽撞了些，是因為奔波一夜太過疲憊，實在是沖撞了王公子。還請王公子大人莫計小人過，小一實在是抱歉。”

我道歉得極為誠懇，王洛遠哪里肯受我的禮，連忙拉我起來，我二人客氣推脫了一番，這才一起去了趙寧瑯的屋子，陪他用晚膳。

飯畢，王洛遠回屋換了一身戎裝。

饒是穿上一身英姿颯爽的戰甲，也掩蓋不住這人的儒雅氣質，他眉眼間是難得的堅毅之色，身后百來號人隊列整齊，整裝待發。

“公子，”我有些擔憂，王洛遠此行是為了回城捉拿林謙李德等人，“一路小心，保重。”

王洛遠沖我點點頭，一騎當前，百來號人疾馳回城，眨眼間已經不見。

……

王洛遠為人仁善但是并不傻，他一支輕騎直奔蘇杭，亮出天子令，調了三萬人馬圍了揚州城，順利拿下林謙、李德及周放等人，現下揚州城里人人自危，竟還有幾家或多或少參與了的商戶，有在家自盡的，也有主動自首的，還有試圖藏匿的，少不得要挨家挨戶地搜搜，一時間更是鬧得人心惶惶。

揚州知州丁綸和蘇杭守備將軍馬一立倒是在這場平叛中嶄露頭角，丁綸不過七日，壓下揚州百姓騷動，揚州城又恢復了往常的秩序，人心大定。

馬一立則請命前往莊王府，他親率七千精銳，直接拿下莊王身邊一眾家仆家將門客近臣，并搜出一眾禁品，尚有龍袍玉璽等物，揚州城外的荒山里的秘密也已經揭開，原是莊王鍛造兵器的地方，只可惜莊王年紀尚小，沉不住氣，江浙一帶尚未被他完全納入勢力范圍就想著造反，憑白搭上一眾下屬的性命。

可惜了先皇后為莊王鋪的路。

先皇后在圣上登基后不過三月，就病逝于壽康宮，她甘愿放棄以嫡母身份壓制圣上的好處，只為給莊王留下最后一條退路。

她太聰明了，機關算盡，反誤了性命。

莊王，中宮嫡子，打一生下來就是奪嫡熱門人選，天之驕子長到十幾歲，因為跛足不得不急流勇退，但是這并不代表他不會成為新帝的眼中釘。

畢竟比起圣上，莊王登基比他名正言順的多。

先皇后為保下他的性命，不得不支持了圣上上位。

但是還不夠。

莊王也曾經是京城里人人夸贊的天之驕子啊，他離皇位只差一步，怎麼甘心，就一輩子做個跛足的親王在封地混吃等死。

她知道莊王必反，必反的。

莊王出京也是被她打暈了帶走的。

她遣去了很多很多人看著莊王，但是還不夠，她希望莊王好好活著。

所以先皇后用自己的死，為莊王留下了最后一條退路。

圣上殺不得莊王。

因為先皇后臨終前，叫來了許多大臣，但是她唯一的遺言就是教圣上善待莊王。這京城誰不知道先皇后扶持圣上登基，于圣上有大恩，偏生圣上對于朝中各派勢力和世家子弟的收用尚在進行時，圣上必須維持住自己的仁善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