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強笑了一聲，我惱羞成怒，“你還是閉嘴吧。”

“嗯，”趙寧瑯這廝說話已經含糊不清了，“別哭了。”

他往后倒去，我險些沒接住這廝，男人的重量這下子倒是全然壓在我的右臂上，趙寧瑯這廝眼下是真的昏了過去。

我再沒有半分心思胡思亂想，打起精神來，又抽了馬匹一鞭子，朝著東方跑去。

趙寧瑯，你撐住。

15

行至桃花村，已至半夜，這馬嘶鳴一聲，有兩個短打小廝連忙出來接應我們。

趙寧瑯身上涼的很，我們三個人踉踉蹌蹌地把他弄進了屋子里，兩個小廝年紀太小，我不放心他們，便是自己動手解開他身上的濕衣服。

衣衫退下，露出他精壯的胸膛，腹部大片的血色仍在蔓延，我小心翼翼，替他一層一層地揭下布料，觸及溫熱，這才松了一口氣，他尚且活著。年過半百的老大夫急匆匆地趕來，一番施針縫合，又叫小廝下去熬了藥，忙活至天微微亮，老大夫長舒一口氣，血已經止住了，只是眼下趙寧瑯這廝失血過多，還需要好生靜養。

我這才松了一口氣，卻是眼前一黑，險些癱倒，那老大夫這邊尚未忙活完，那邊又添了一個新病號，好在我打小身子骨健壯，大夫說我只是勞累過度，好生休息一番便是。

那老大夫臨走前還囑咐我好生盯著趙寧瑯有沒有發燒，若是起了高熱，只怕麻煩了，我連聲應下，自有那小廝送大夫出去。

我在寒風里駕馬不知幾個時辰，眼下雙手又紅又腫，像雙水蘿卜，只覺得火辣辣地疼，試不到趙寧瑯的額頭燙不燙。

四下無人，我把臉貼了上去。

不算燙。

我舒了一口氣，卻見這廝睜開了眼睛。眼睛里面亮晶晶。

我就說這廝在占便宜這件事上從來都不落下。

“閉上眼。”我淡定地起身，“睡你的覺吧。”

“我想喝水。”趙寧瑯這廝眼睛眨呀眨，一雙桃花眼似嗔似喜，勾人的很。

我點點頭，準備出門要個茶壺，一開門，卻看見了我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的人。

王洛遠。

我倆四目相對，明明不過幾步之隔，卻像是隔了一道極深的鴻溝，觸及不得。

清晨又下起了小雨，細雨如織，王洛遠就站在那里，沒打傘，也不作聲，一身青衫任雨水打濕。

“你怎麼——”我頓了一下，“在這？”

“昨日下午，大雨磅礴，道路泥濘，林尚書堅持不能行軍，”王洛遠一臉苦笑，“我沒有實權，無法調動軍隊，所以只能先行到桃花村等你們，卻不想你二人這般艱險，實在抱歉。”

我無法說明白此時的心情，就是感覺心里有樣東西一下子碎掉了，我扶著門框，“所以，你們昨日下午就到了桃花村？”

王洛遠點點頭，眼里全都是愧疚，“我本來以為你們只是去打探打探消息，就帶了幾十號人來桃花村等著接應你們，沒想到你們晚上還沒回來，這才意識到你們出了事。”

我心中酸澀不已，卻是假裝語氣輕松地說道：“公子不必抱歉，倒也沒關系，左右……我二人現在也是平安無事。”

“雨一停我們就出去找你們了，”王洛遠歉意地看著我，“但是，實在是——我沒能出上力。”

我擺擺手，示意王洛遠不必再說，自行右拐，要去廚房替趙寧瑯拿壺熱茶。

我不是刻薄的人，只是王洛遠一而再地食言，實在是讓人失望，我不能說將責任推卸于他，但是我確確實實對他很失望，這是第二次他對我食言了，先前是在詔獄里，然后是在揚州，種種件件都有他沒有計劃到的事情，我真的理解，也明白，但是只是很難過。

我不想對他惡語相向，畢竟他也曾助我良多。

王洛遠猶豫了一下，“碧月，你還是先去換件衣服，天涼著呢，你——”

“不必了。”我看看身上滿是泥濘的衣服確實是需要換一換，“王公子日后莫叫錯了，在下，武小一。”

駙馬爺不再是駙馬爺了，武碧月也不再是武碧月了。

氣氛一時凝滯，趙寧瑯這廝卻在屋里懶洋洋地催我拿茶，又叫王洛遠進去。王洛遠微微嘆了口氣，整理了一下衣衫，走進了房里。我則避過他，自行去了廚房。

眼下我和趙寧瑯一天滴水未進，肚子早就餓得咕咕直叫，小廝們雖然年紀小，但是極為聽話，眼見這少說有七八鍋的熱水裝了滿滿一缸，我也沒忍住嘴角一抽。

不過既是有熱水，正好下個面。

我娘去得早，我爹和我大師兄都是炸廚房的好手，為了省點修廚房的錢，我和十七師兄不得已接過了喂飽眾師兄弟的重任，所以在我師兄弟試毒好多年之后，我尚有一手廚藝，應該是不至于將人毒死。

下了兩碗陽春面，我平復了心情，假裝無事地端了面進去，王洛遠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只有趙寧瑯在床上閉目養神。

趙寧瑯這廝倒是很給面子，狼吞虎咽，一掃而光。

“還要嗎？”我遲疑了一下，看向床上半坐著的男人。

“不必了。”趙寧瑯臉色仍不好看，“一一，下回下面，好歹放點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