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未來的夫君,算來我已在他身邊三千年,他當真一點都不喜歡我嗎?
若是喜歡,他怎麼從不曾對我如此溫柔,如呵護珍寶一般,將人護在身后呢?
我摸著心口,不明白這種緊得慌的感覺。
玄罹總說我年紀小,我是不明白太多了。
他此刻蹙著眉頭,一張清冷的臉上又轉為素日無悲無喜,他嘆了口氣,似要說什麼——
我不想聽,轉身就跑。
跑個屁,用飛的。
我一邊擦眼淚,一邊惡狠狠的想。
作什麼還要聽他約束?
4.
「小鳳凰,你可是喝了五杯了。」
含露搶過我手里的酒杯。
我向來三杯就倒,今天倒是出息了,喝了五杯,還能絮絮叨叨。
「阿露,你說我有那麼差勁嗎?」
「我知道玄罹是認真的,他從來沒對我那樣溫柔過,眼神騙不了人,他只把我當小孩子。」
我抽噎了兩聲,捧起拘夜的毛爪子擦了擦眼淚。
回應我的只有拘夜啪地一個嘴巴子。
我哭的更大聲了。
「你這麼好,當然不是你的錯,」含露拍案而起,「我看那白蓮成精,就不是個東西。我早說讓玄罹鏟了,他倒好,當著花兒養。如今養出感情了,就想對原配始亂終棄?」
「……」
我打了個酒嗝,總覺得她這話哪里怪怪的。
我定睛一看,她桌子前的酒壇已經見了底。
怪不得有點大舌頭。
我和含露是拜把子的好兄弟。
當年千年一遇的賞花宴上,我喝了三杯,在玄罹面前嗚嗚渣渣一曲幼鳥的鳳求凰,驚飛了一林子飛來朝鳳的羽族,丟人丟到了上清天外。
而含露喝了五杯,二話不說哇哇大吐,醉眼朦朧灑了幾瓢子水到人間,釀了一場世所罕見暴雨洪災,被罰跪在輪回臺上兩千年,折了幾千年修行贖罪,丟人丟到了地府里。
我倆一拍即合,當場結拜,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就連今日醉酒都是一起將桌子捶的哐哐作響,手舞足蹈。
沒一個清醒的。
拘夜跳下來,寒芒一閃,劍眉星眸的少年郎使勁擦了擦自己濕漉漉的手,面無表情拖著迷糊的我扔到了榻子上。
含露則在外面吹了一宿風。
再睡醒時,我拉著含露竊竊私語:「我好像看見拘夜化形了。」
「?」
含露大喜過望,酒都清醒了些:「這麼說,我宮中的小斕終于不用孤枕難眠了?」
小斕是含露養的虎目靈獸,正到了尋親時候,化形后是個英姿颯爽的仙子。
我無不遺憾地嘁嘁兩聲擺了擺手,心情沉重:「是個妹妹。」
拘夜杠了我尾羽一爪子,撲簌簌掉了一根。
「還是個脾氣不好的臭妹妹。」
我篤定道:「臭妹妹。」
5.
天上的景遙岑寸碧,天星月圓,四時斗轉中無甚驚喜。
我以為我捱不過不去找玄罹的日子,但數著數著絨毛,在上清天四處亂逛,好像時間過得也沒那麼慢。
但是,姐妹們,聽我一句勸。
酒后不飛行,飛行不喝酒。
否則可能飛得栽楞,一頭就扎進輪回臺里了。
是的,我,是笨比。
直到我墜進塵世輪回中,我才想起來驚叫——
可惡啊,我想了幾天終于想明白的,還沒跟玄罹那王八蛇說清楚。
這婚約,我不要了。
我再喜歡,再有幾千年情深和一腔奔赴,也是仙界最后一只鳳凰。
是我不要他了。
我們鳳凰,最是驕傲。
我想著含露塞給我那些人間話本子,欲哭無淚。
他們該不會以為我想不開吧?
鳳凰臉都丟盡了。
無盡風聲嘯唳中,我抬頭望向上空,眼見一個毛乎乎的東西砸了下來,也不知是哪個倒霉蛋兒,這個時辰被貶進輪回臺了。
輪回臺不是下界歷劫的地方,在這里下界只有被貶被罰的。
前塵盡忘,法力皆失,采用司命星君隨機編排的命格進行幸運抽獎,九成是個不得善終的結局。
烏烏,風好大,人好傻。
——我好想告訴含露,別忘了喂挑嘴的拘夜,我怕回來虎都餓瘦了。
別人是下界歷劫,我是笨鳥入世。
毀滅吧,我累了。
6.
大家好,我是仙界最后一只鳳凰,也是最近羽族茶余飯后的笑料,別問我為什麼知道。
因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從輪回臺滾到人間,我沒了法力,卻還有記憶。
當事人現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我不該救那只掛在樹梢上卡得翻白眼的臭鳥。